示弱(第1/3 页)
迎璟深吸一口气, 肺热跟火一样往他喉咙眼冒。</p>
他按下接听, 然后闭眼, 甚至模拟出她开口的第一句话。</p>
一定是愤怒的, 失望的, 决绝的。</p>
但电话那头意外的安静。</p>
别说责怪, 连一个字初宁都没说。</p>
这种沉默, 却让迎璟难受一百倍。他嗓子干哑，颤着声音试图解释：“我，我现在, 去现场看看什么情况……我……”</p>
又有来电提醒：“139xxx来电，请问是否接听。”</p>
迎璟像是找到了防空洞，逃避似的说：“我有电话进来, 我先挂了。”</p>
他迅按了“是”, 掐断了初宁的电话。</p>
这次是系里的吴主任打来的。迎璟边听边换鞋，“好, 我马上来。”</p>
这一遭动静, 让原本渐入沉眠的宿舍又变得灯火通明。</p>
到了现场, 情况比他想象中好一点。</p>
事故原因并不是初步认定的电线短路, 而是在计算机上加载了一个违规的代码, 这个程序自我繁殖, 附着在各种文件上，最后导致了整个实验室计算机系统的彻底瘫痪。</p>
这里面不仅有团队项目的所有进展，也还包括了C航其他专业体系的核心组成。</p>
校方在第一时间组织了技术人员对系统进行挽救, 并且联系了相关软件公司的人员, 十几号精英全体出动，现在还没个结果。</p>
“你们这是胡闹！”吴主任免不了一顿斥责。</p>
“当初实验室获批让你们使用，就是基于学校对校企联合创业这种模式的支持，不要以为只你们一个团队，热动能那边的章恒，和你们有一样也拉到了资金。为什么把更好条件的实验室让给你们，就是因为你，迎璟，你的学习表现、为人表现，都在校领导心里加分。”</p>
迎璟团队所有的成员安静站在办公室，谁也不吭声。只有张怀玉忍不住地啜泣。</p>
“系里强调重申了多少回，一定要牢记安全责任，谨防安全事故的发生。这其中的重要性你们难道不知道吗！”吴主任震怒，忍不住敲了敲桌子，“设备损坏先放一边，但是其中的文献资料、研发程序、甚至学校一些模拟航发的技术要点都在里头，说严重一点——你们这是破坏国家的机密！”</p>
少年们一个一个垂下了脑袋，只迎璟保持着背脊挺直的姿态，他目光不动，却也迟疑放空。</p>
张怀玉哭得直抽抽，“主任，我没有违规操作，我、我……”</p>
迎璟接替她的激动情绪，口齿清晰地帮她把话说完：“我们在实验室的所有行动，都是在遵守实验室规定的前提下的。项目二期已经进行到尾声，吴主任，在此之前，我们何曾有过一次违规？”</p>
他深吸一口气：“请你们相信，这不是我们故意人为。”</p>
他特意加重最后四个字。</p>
吴主任立刻反问：“你什么意思？你要表达什么？”</p>
张怀玉赶紧接话：“我只在九点一刻左右去了一趟洗手间，中途我没有离开过实验室。主任，这个项目是我们一起做的，如果我们真的想搞砸，当初也不会坚持加入了。”</p>
本身就是计算机系的万鹏鹏，冷静道：“实验室有监控。”</p>
“你是指？”</p>
“对，调监控出来看看张怀玉离开的这十分钟里，有没有什么人来过。”周圆情绪激动。</p>
吴主任皱眉，踱步到窗边，打了一通电话。</p>
简短几句交待后，他挂断，重新站到他们面前。</p>
“好，就算你们的假设成立，但你们也逃不开责任。”吴主任手指点了点桌面，“实验室系统瘫痪意味着什么？啊？”</p>
迎璟不发一语。</p>
“你们就祈祷还能恢复吧！”吴主任被这遭事儿弄得年都别想过好，心烦且不耐，“在处理结果出来之前，你们不许进入实验室！”</p>
周圆忙道：“那我们的项目？！”</p>
“还想着项目呢！”吴主任严厉甩话：“暂停！”</p>
张怀玉的哭声更加凄惨了。</p>
吴主任：“如果损失真的难以挽回，投资方一样要承担责任。”</p>
迎璟猛地抬起头。</p>
吴主任气发完了，往椅子上一坐，摘了眼镜，**眉心甚是苦恼，“行了，出去吧，等通知。这几天不要外出，随时找你们谈话。”</p>
冬夜，风凄厉如刀刃，一刀刀割在少年们的脸上。</p>
彼此之间满腔话语，却不知从何说起。</p>
互看一眼，然后拍拍背，大家最不放心的是迎璟。</p>
此刻，他独自走在最前。</p>
前边是黑夜，他没有回头。</p>
第二天，他们寄希望的监控调查结果出来，张怀玉离开的时间内，并没有人进过实验室。下午，消息雪上加霜，实验室的计算机系统，不能完全恢复。</p>
团队所有人万念俱灰。</p>
这不同于他们年轻岁月里的任何一场挫折，不是某次考试没考好，不是回家的高铁没买到票，不是喜欢的人不喜欢我，也不是被朋友捉弄的玩笑。</p>
这一次的打击，是一把**，是切肤之痛。</p>
校园里已经把他们当做了头条新闻，流言、议论、猜测、嘲讽。</p>
做科研，谁都有一颗赤诚好胜的拼劲。</p>
却没有谁愿意，以这种方式出名。</p>
迎璟窝在宿舍两天，沉默寡言，跟抽了魂似的。</p>
祈遇犹豫了很久，决定还是面对，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p>
迎璟闭眼：“我不知道。”</p>
“你觉得学校会怎么处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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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p>
祈遇看着他的状态，有点不忍心了。缓了缓，还是问出最关键的那一个——</p>
“宁总那边，怎么说？”</p>
迎璟这一次，连“不知道”都不说了，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然后低垂眉眼，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情绪。</p>
哪有怎么说，她连一个电话都没再打来过。</p>
迎璟握着手机，这两天来，无数人给他打电话。系里、教导处、副院长、软件公司、工程师……唯独没有她。</p>
“那我们的项目三期，开学之后，还做吗？”祈遇问得没什么底气，最后三个字，声音都小了下去。</p>
每一秒的等待，宛如世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