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选的(第1/3 页)
桓嶷气个半死, 梁玉与陆皇后还算能沉得住气。梁玉对美娘道：“你且起来, 好好说话。究竟发生了什么，公主对你说了什么？她是怎么想的？”</p>
美娘慢吞吞地爬起来，低声道：“公主想为长辈分忧。”</p>
桓嶷没好气地道：“你们这是添乱，怎么你也给绕进去啦？”</p>
在他的印象里, 美娘被梁玉养得还挺好的, 道观都住上了，很是清静无为。平常两个小姑娘也不见四处疯玩儿，京城里流行泼妇款的时候，在梁玉身边的人反而个个斯文。这让桓嶷非常欣慰，他从来不认为他识大体的姨母是个泼妇。都是京城这群二**在败坏他姨母的风评！</p>
现在倒好, 一个不留神, 一个两个都要跑？这是中了什么邪？</p>
美娘道：“并不是绕进去的，我也是这么想的。”</p>
桓嶷瞪大了眼睛, 直勾勾看着美娘, 仿佛不认识她似的——虽然以前也不大熟就是了。</p>
梁玉道：“三郎, 让她先洗沐吧。”</p>
桓嶷道：“好吧。”</p>
陆皇后知机, 吩咐了得用的宫女将美娘带下去。</p>
美娘一离开, 三个人都愁上了, 梁玉是愁这两个小姑娘只凭一腔热血是不行的，拿她当例子，可她当年是把脑袋别裤腰上的, 有别的办法谁会拿命去赌？阿鸾跟她不一样, 一是没必要, 二是去了之后别人怎么说桓嶷？</p>
桓嶷是愁大哥统共给她留了一个侄女儿，这个侄女儿他得照顾好了，总绝食哪儿成啊！陆皇后是愁这个事要怎么收场。</p>
桓嶷道：“三姨，这……”他把梁玉弄回来，不是为了把美娘也给添进去的。</p>
梁玉道：“先见见人再说吧，空口说什么都不顶用。”</p>
美娘很快收拾齐整出来了，梁玉想跟美娘单独聊一聊，又不好支开桓嶷，便说：“我与美娘这就去福安宫，三郎你们在宫里安坐。”</p>
桓嶷无可奈何地道：“您别也给绕进去了！”他总有种不大好的预感。于是带点威胁地对美娘道：“你去见了公主，不要与公主一起说三姨。”</p>
梁玉笑道：“我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吗？”</p>
桓嶷依旧忧心忡忡，道：“又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又不是刻薄了她们，怎么这么想不开？”</p>
陆皇后对美娘道：“难道是供奉不如意？又或者有什么蜚短流长？这些都不必放在心上，难道你们还不明白长辈们的心意吗？”</p>
美娘胆子原就不小，今天大约是被阿鸾给带的，竟回了一句：“至于犬马，皆能有养。”这话有点不伦不类，意思却是说到了。听的三个人脸色都变了，桓嶷是极不好看，陆皇后颇为震惊不解。梁玉则若有所感。【是啊，是个人你就得许她说话，不许说话也得许她想事儿。管得了手脚还管得了心吗？可这心是好的，事做不好也是白搭啊。】</p>
母女俩乘宫车，梁玉在车上问美娘：“这里上不挨着天、下不挨着地，只有你我，说吧。”</p>
美**身体很疲惫，精神却出奇的亢奋，对梁玉道：“阿娘，在楣州的时候您是什么样子的？回到京城又是什么样子了呢？那时候您说一句是一句，到了这里就没了声息。会说话的人，愿意变成哑巴吗？我是不愿意的！”</p>
梁玉默，慢慢地说：“我哑过。”</p>
美娘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p>
“哑了，还想着写出来，反正，谁也不能当我是死了。”</p>
美娘惊喜地问：“您同意了？”</p>
梁玉倚着板壁道：“怎么？我要是同意了，你们就有胜算了？那我也不会帮你们讨情。”</p>
美娘却欢喜地道：“只要您还在说话，就好。您要是真像圣人说的那样……您不知道我们会多么难过。”</p>
梁玉抱着胳膊，眼睛将美娘来回扫，奇道：“我竟不知道你还对我这样的期望！你前几年还是想着怎么好好活命的。”</p>
美娘低低地道：“那时候不懂事。”</p>
“现在也没见懂，”梁玉不客气地道，“这件事，不是非阿鸾不可。她跳了出来，没什么人会感激她，反而会埋怨她添乱。她给自己选了一条最难的路。”</p>
“好歹，是自己选的，”美**眼睛亮晶晶的，“就当我们是吃饱了撑的吧！总归是自己挣上一口吃食，不是……别人赏的。在楣县时朝不保夕，心里的不安却从来没有到京城这么浓过。我开始不觉得，等到长大了才知道，能做自己的主，才是最令人羡慕的。”</p>
梁玉缓缓地道：“你叔叔给你订亲你逃了，现在却要与阿鸾站在一边了。”</p>
美娘震惊地道：“您为什么这么问？情势不同呀！”</p>
梁玉道：“这是国家大事，事情最后怎么样，甚至不是看右部可汗，而是左部可汗，这是一局天下的棋。不在乎出降的是谁，甚至不在乎出降的是不是真的姓桓。不在乎她的生死，却会拿她的生死做文章。”</p>
美娘子嗫嚅道：“可是，我们在乎这个机会啊。”</p>
梁玉有种不太好的预感。</p>
一路到了福安宫，福安宫里，李淑妃与陆氏都有些不安。美娘来后她们就有预感了，梁玉肯定不远了。皇帝把个正在守孝的姨母紧急给调了回来，这事可闹大了，从阿鸾上书至今才几天？</p>
三人一打照面，李淑妃先叹气了：“儿大不由娘啊！”</p>
梁玉问道：“吃东西了吗？”</p>
李淑妃摇摇头，接着问梁玉一路辛苦。梁玉笑笑：“我是个夯货，没那么娇贵。咱们看看她去吧。”</p>
~~~~~~~~~~~</p>
阿鸾的住处布置得不逊于宫中，阿鸾已经饿了好几天，正在榻上躺上。侍女通报李淑妃与梁玉等过来了，阿鸾一声叹息：“又是个来劝我的人吗？扶我起来吧，这位夫人是要见的。”</p>
人都进来了，陆氏轻声道：“三姨看看，就犟成这个样子了，也不知道像了谁。”</p>
阿鸾动一动口唇，气息微弱地道：“都别劝我啦，我心里明白的。”</p>
梁玉轻叹一声，起了一个头：“当年我去楣州，也认为自己能过得很好……”</p>
美娘对阿鸾眨了眨眼睛，阿鸾开始认真听。</p>
“路上就遇到劫匪，接着是逆贼，然后是征讨援军养寇自重，一桩一桩，我跟他们对着干的时候觉得挺带劲儿。以为只要我活下来了，家里人就不用担心我，我从未体会过他们的担心。”</p>
“可是等我回来，一见到她们的面，我就知道，我所有的畅快淋漓，都是有代价的，付出代价的人不只有我一个。我冲到前面，别人怎么说他们呢？如果我死了，我是被成全了，活下来的人呢？”</p>
阿鸾咬咬苍白的唇，低声道：“您还是做了，不是吗？”</p>
【他**，你没杀过人没放过火的居然学会反问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