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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部分阅读

    杨宗志点一点头,垂头独自走了进去,迈进大门,看见这小院布置的甚为简陋,外面是竹篱札的围栏,里面竟然饲养了一大群小鸡和小鸭,这时正在叽叽喳喳的抢食逗乐,再穿过小院,见到一个竹篱门的小屋,杨宗志嗯哼咳嗽一声,便推开竹篱走了进去。

    乍一入眼的是一张简陋的木竹床,那上面此刻正躺着一个人,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杨宗志看这季节温暖带些湿热,知道那应该就是毛坛主,便轻轻唤道:“毛坛主,你……你伤的怎么样?”

    毛坛主原本听到屋外那声咳嗽,便抬起头来看着大门,待看到杨宗志走进去,轻轻的吁了一口气,虚弱道:“贤弟,你总算是回来了,来,你站过来一些,站到我身边来。”

    杨宗志点一下头,举步走近一些,看清楚那毛坛主原是一个五旬老者,衣着发式不作修饰,普通随意,竟是个寻常白发老翁,杨宗志走到他床前寻了个竹凳坐了下来,关切道:“毛坛主,你没事吧。”

    毛坛主皱眉道:“贤弟,你我一向兄弟相称,你从来都是叫我作大哥的,怎么今日你回来之后,却与哥哥我生分起来了?”

    杨宗志匆忙赶路来西蜀,来之前并没有预料到自己要假扮王有期的身份,所以也没找王有期问一问这罗天教内的情形和环境,因此他对王有期身边的兄弟朋友,半点也不熟悉,这下听到,只得改口道:“毛……毛大哥,是小弟一时疏忽了,你别见怪。”

    毛坛主却是一直皱着眉头,轻轻将脑袋放低到枕头上,无神的双眼仰望屋顶,过了好一会,才叹了口气,说道:“贤弟,大哥我其实心里也知道,你这么多年来屈居我这糟老头子的身下,一直心中都是有些不服的,所以你也不是真心想认我这个大哥,是不是这样?”

    杨宗志暗道:刚才唤错了称呼,还好他只是怀疑王有期对自己有异心,却不怀疑我这假人身份的。他咳嗽一声,正不知该如何接话,毛坛主却继续道:“你也不必急着否认,今时我教中危机重重,而且我风神坛的众多兄弟们也是岌岌可危,索性我们就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你说好么?”-

    第一百八十一章 逼誓 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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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宗志无从辩驳,只得轻轻嗯了一声,等了片刻,毛坛主才渭然叹道:“贤弟,我知道你这么多年来,心中一直有些嫉恨于我,其根本原因就在于,五年前教主他老人家说起,我罗天教内要多提拔一些新人和有功之臣,保持住我教中,年老者退位让贤的教义。而那次机会我却没有退位给你,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么?”

    杨宗志听他说起过去的辛秘事,摇头接道:“小弟不知道。”

    毛坛主转过头来,目光漫漫盯向杨宗志,道:“那次教主在教内宣布退位制度之后,我便偷偷去找教主,想要将这风神坛坛主的位置,让给贤弟你,然后我就能回到这小院里来,养养小鸡,逗逗小鸭,作一些竹篮竹篱,安心渡过我这残年余生……”

    杨宗志点点头,转头四顾看去,见这屋舍之中虽布置简陋,但是无论自己所坐的竹凳,窗户上挂着的竹笠竹帘,木桌上堆放的竹篮,都是作工精巧细致,甚至这床后还有一面竹篱作成的屏风,立起甚为气派,想来全是这毛坛主亲手所制,看起来他说他自己志不在高位,心中所想的只是回家田园诗话,作些木竹手艺了此余生,倒不一定是假话。

    毛坛主凝视杨宗志,眼神中光芒微闪,接着道:“但是教主他老人家却没有答应下来,他说几年之内,我教中必生变故,他借这次退位的事情,就是要整顿教务,好为将来早早作些打算,教主他对我说:‘毛老哥,你是教里几朝元老,早在我爹爹即位的时候,你便在风神坛下作一名掌旗手,后来一直作到风神坛的正坛主,对我罗天教一直是忠心耿耿,这些我都是知道的。至于你推荐的那个王有期么……’”

    杨宗志心中微微一惊,心想:西门松难道在五年之前就已经算到教中有今日之祸?岂不是太过稀奇诡异了些,那为何外表看上去,他此刻却显得豪无还手之力,任人摆布的?

    毛坛主学着西门松的语气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眼神紧紧盯住杨宗志的面色,过了好一会,见他脸上豪无表情,沉冷如水,既看不出因急切想知道教主对自己的评价而焦虑,更看不出被自己揭破所想而显露一丝心慌,才颔首道:“教主说:‘那王有期入我罗天教时日尚浅,而且他为人太过活络跃进,不够踏实,需要再多磨练磨练,也好多观察一下他的表现,才作定论。’”

    毛坛主转回头去,叹了口气,再道:“教主他老人家既然发了话,我这作大哥的,自然只能谨遵照做,而且教主开口说要观察观察你,那便定是对贤弟你寄予了厚望的,希望你能多多表现,以自己的实力坐上坛主甚至更高的位置,只是这样一些话,我当年也不好对你分说清楚,所以只能委屈贤弟你了。”

    杨宗志摇头道:“大哥,既然这些都是教主老人家的意思,我们这些做属下的,自然只能听令,这原也怪不得你。”

    毛坛主说了一大段话,身子虚弱,休息得片刻,才点一下头,斜眼看着杨宗志道:“贤弟,既然我们现在已经把话说开了,那作哥哥的再多问你一句,你愿意不愿意据实作答?”

    杨宗志抬头道:“你问吧。”他心中谋思:要是这毛坛主问的是他们之间的一些隐私,自己要是回答不上到底该怎么说?

    毛坛主轻轻掀开被子,撑起身子扬声道:“哥哥我听说这些年来,贤弟你暗地里心中不服于我,一直在寻找机会取我而代之……哎,贤弟你自有自己的抱负,不像哥哥我这般喜欢闲云野鹤,这本来也怨不到你。但是我又听人说,你这次却是投靠了霸天门的人,想要借助他们的力量达成你的心愿,而且你这次出门,根本不是去寻些江湖朋友来教里面帮手,而是到西边那假教去找人去了,是不是这样?”

    杨宗志一惊,急道:“哪有此事,这都是听谁在乱嚼舌根?”

    毛坛主嘿嘿一声,抬起身子,仿佛一身病弱尽去。再大声道:“那你说,你出门这么些时日,你寻来的江湖朋友,都到了么?他们现在都在哪里?”

    杨宗志听到这里,心中才是恍然,暗道:想来自己这假王有期甫一露面,便有耳目知会了这毛坛主,所以他对自己的情形才会了若指掌,他见这次自己独身归来,并没有带人回来增援,对自己不觉起了疑心。

    杨宗志想好说词,于是道:“是这样,我前些日子听说嵩山少林寺正在举行天下英雄大会,就想带了一些坛里的兄弟去那里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相识的来教里帮手,哪知……哪知……”

    毛坛主喝问道:“哪知什么?”

    杨宗志站起身,背手走了一圈,心中忽然生起一种怪异之极的感觉,仿佛有些警兆,口中却接着叹道:“哪知霸天门的人不知怎么知道了消息,一路跟踪尾随,一直跟到了少室山,在那里我们与他们大打了一场,最后我们不敌,败退回来了,我手下的兄弟们也都丧命无数,小弟这次算是功败垂成了,哎。”他说到这里,想起王有期看到自己兄弟们丧尸遍野的伤感模样,不禁有些感同身受。

    毛坛主哦的一声,仿佛想不到杨宗志会这般回答,不由得愣了半晌,再看杨宗志的神态表情,不似作假,他沉吟道:“贤弟,不是哥哥我信不过你,只是现在教中正是危机万分的时刻……你尽管放心,这小屋内只有你我兄弟二人,你敢不敢在这里立下一个毒誓,就说你要是胆敢有一丝叛教之心,便叫你受到教里万火攻心的酷刑。”

    毛坛主这话一说完,眼神便紧紧的盯住杨宗志,看他到底作何表现,杨宗志垂头踱步,心中不由想起王有期在少室山中,性命垂危,命在旦夕之刻,依然在不停的游说自己到西蜀来帮手助拳,那他对于罗天教的忠心耿耿,应该明白无疑的。

    杨宗志点一下头,依毛坛主所言,举起右手大声道:“我王有期今日在此立誓,一辈子忠心于罗天教和西门教主,若有贰心,叫我身受教内万火攻心之刑,不得好死!”

    毛坛主听了杨宗志这话,再见他黝黑的面容上坚定无比,不由心中大喜,强行撑起身子,伸手握住杨宗志的手,笑道:“好贤弟,好贤弟。”他自是知道,教中之人大多谈到这万火攻心之刑,便会色变,如同噩梦,教中人若犯下滔天大罪,即使是嚼舌自尽,也不愿意受这等酷刑,生不如死。现在王有期既然发下这样的毒誓,那当然是可信的了。

    杨宗志微笑道:“大哥现在相信小弟了么?”

    毛坛主点一下头,转身喝道:“你们都出来吧。”话音刚落,从他床后的木竹屏风后,转出四个青衣汉子来,这四人俱是高大威猛,身材魁梧,手持长枪戒刀,这四人走到他们面前,向他们二人行一个礼,一起转身出去了。

    杨宗志一愣,这才明白为何刚才自己心中生了警兆,原来毛坛主听说自己回来,对自己心生怀疑,所以叫这四人一直悄悄潜伏在这屏风之后,适才若是自己说错了一句话,又或者发誓的时候稍稍显露出一些犹豫,这四人便会毫不犹豫出来,千方百计刺杀自己于这小屋之中。

    毛坛主盯着杨宗志,见他脸色僵硬,面有惊容,目中闪过一丝愧意,抚掌道:“贤弟,你切莫怪罪哥哥,现下局势太过危急,所以哥哥不得不预留一手,好在现在你我兄弟交心,哥哥正有些话要对你说。”说完他亲热的拉起杨宗志的手,将他拉到自己小床前坐下。继续道:“贤弟你出门这些时日,可知道教里面现在出了什么变故了么?”-

    第一百八十二章 逼誓 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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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宗志点一下头,答道:“我刚刚回来的时候,在外面听到坛里的弟兄们说了一些,说惊雷坛的熊坛主最近一直在找我们的麻烦,而且大哥你也是伤在了熊坛主的手上,是不是这样?”

    毛坛主摇了摇头,叹道:“这些都只是幌子,熊百平不过是个匹夫之勇的人,没有什么头脑主见,他现在趁了教主病重之机,在教内大肆喧嚣,不过是想制造些混乱,为自己谋取些私利罢了,真正危险的,是他身后主使他的那个人,这才是我教中的劲敌。”

    杨宗志皱了皱眉,沉吟道:“哦?那……那大哥现在怀疑的是谁?”

    毛坛主从身旁枕头边,拿起一个竹子编制的小巧鼻烟壶,放在手中轻轻抚弄,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贤弟你可知道,大哥我昨夜是如何被熊百平所伤么?”

    杨宗志道:“小弟正想知道。”

    毛坛主嗯的一声,目中微微闪烁,回想一阵,接着道:“昨夜熊百平欺上门来找我们算账,与他一道来的还有叱电坛的人,大哥与这熊百平相知多年,他是个迟鲁汉子,一手二十八式‘紫气东来掌’固然厉害的很,而且大哥这些年来,怡情于木竹手艺,手上的功夫么……也是搁下了不少,可即便是这样,以我对他的了解,我们双方皆全力而出,我若是想要自保的话,却还能够作得到的。”

    毛坛主说到这里,仿佛忆起昨晚的情形,面色沉重下来,又沉吟道:“我开始与熊百平对了十二掌,他手中所使的都是紫气东来的刚猛架式外功,我们大家斗了个旗鼓相当,只是……只是……”

    杨宗志微微一愣,接口道:“只是什么?”

    毛坛主转头瞟了杨宗志一眼,苦笑道:“只是到了第十三招的时候,他突然换了个招数套路,这招施展出来竟是鬼神莫测,全无痕迹可寻……也许是我们平日里都太小看这熊百平了,他要么是藏私藏拙,要么就是胸有大智慧,心存大野心。他这招一出来,哥哥我居然全然无法抵挡,被他一掌切中胸口,这才败下阵来。”

    杨宗志口中哦的一声,心中不断思忖: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不然依我的想法,他们同是四大坛主中的人,又是多年相交,怎会一个被另外一个如此轻易获胜,看来这中间倒是有些蹊跷。

    毛坛主见他锁眉沉思,在他耳边道:“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嘛,就是哥哥我一直等着贤弟你来完成这件事情的。”

    杨宗志见这毛坛主虽然其貌不扬,甚至老态龙钟,但是心胸智计都是不凡,心中不由得收起自己一贯对于江湖人士的轻视之心,抱拳作揖恭敬道:“要小弟去作些什么,大哥只管吩咐就是了。”

    毛坛主满意的一点头,才道:“我正好要作出深受重伤的模样,他们在我们风神坛下,一定安插有奸细探子,这样我受伤的消息,用不了多久他们便会知道了,那他们对我们风神坛,更会不放在眼里,下面的事情,就要依靠贤弟你来相机行事了。”

    杨宗志微微一窒,暗道:我对罗天教内的情形如此不熟悉,若叫我去找出幕后之人,只怕是难于登天。只得道:“大哥,小弟怕自己作不了这件事情,到时候坏了大哥的大事,岂不是糟糕的很。”

    毛坛主呵呵一笑,道:“贤弟,你这些年总是想要升作正坛主,现在不正是在教内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了么?你怎么又想要放过的?……只是你自己也要当心一些,今年以来,我教内实力空虚,教主他老人家不知受了什么人暗算,现在看起来情况很是不妙,而且教中的四大长老,在几个月前被教主派到北郡去办事,到现在音讯也没有一个传来,再说到教中的苏瑶烟右使,自从去年就在在北郡望月城经营教内的生意,原本教主已经发了召唤出去,但是她到现在竟是没有露面……”毛坛主一口气说了几句话,微微平气休息一下,将手中的鼻烟壶放在鼻子下吸了几大口。

    毛坛主吸了几口,便有袅袅的烟气从口中缓缓喷了出来,在两人之间弥漫,杨宗志却是呆住,暗道:怎么……怎么烟儿还没回来的么?她比我更早就从少室山动身了,竟然比自己还要迟到西蜀的?他随即想起在少室山遇到的贺老大三人,尾随烟儿身后的事情,揣测道:看来烟儿可能也遇到了霸天门的人,所以耽误了行程。

    毛坛主舒一口气,缓缓道:“那么现在教中左右使者,四大长老和风火雷电四大分坛,只剩下左使者容嬷嬷和我们四大坛主了,地火坛的白坛主前些日子教主五十大寿之前,不知为了什么事情,在外面被夫……被那假教的何夫人打伤,现在还昏迷不醒,他地火坛的日常事务,现在都是宗维副坛主来主持,此刻哥哥我也受了重伤,我们风神坛的教务自然也落到贤弟你的身上了。”

    毛坛主见杨宗志垂头听自己说话,不再推辞推诿自己的责任,暗自点一下头,叹道:“哎,想我大好罗天教中,只剩下惊雷坛的熊百平和叱电坛赵赫完好无损,而这熊坛主粗莽简单,徒具匹夫之勇,赵坛主却圆滑世故,行事为人不好琢磨……真不知道几日后天祖祭祀大会上,我们与那假教之间比武定教,会是个什么样的结局啊。”毛坛主说到这里,深深叹了口气,眼神中不禁透出一股浓重的忧虑。

    杨宗志听毛坛主一口气将现在罗天教内的形势分析得清楚透彻,仿佛对自己甚为推心置腹,犹豫片刻,忍不住问道:“既然教主他老人家现在下不了床,那现在教中的大事,都是谁来负责处理的,难道一直都这样群龙无首的么?”

    毛坛主摇头道:“那也不尽然,现在教中的大小事务,都是由公主亲自处理的,只是公主她毕竟年幼,而且生性……生性太过温和,没有雷霆霹雳手段,哎,想要挟制住这些鲁莽汉子嘛……”

    杨宗志听完他口中分说,心中不由怅然,也是感到当下情形恶劣,隐隐一切都在西罗天教的算计之内,他们手段厉害,步步为营,将这东罗天教逼到了万劫不复的险境之中。

    ……

    杨宗志从毛坛主的小院中走出来,脑中依然还在想着毛坛主所说的话,身边一帮风神坛的兄弟,见他面色凝重,低头不语径直走路,也不敢打扰他,到嘴边的急切问话更是不敢说出口,只得紧跟在他身后。

    杨宗志垂头走路,顺着教内的长亭小道,弯弯曲曲,不知不觉走到了深处,罗三哥在他身后见他走过了演武厅,再走便进入公主歇息的禁地了,那里面别说是他罗三哥,便是寻常坛主等人,也是难得一入,便从后面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想要提醒一下他。

    杨宗志正垂头思考,忽地被人从身后拉住了衣袖,正要转头看看,耳边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银铃媚声说话道:“不知二位公子今日前来敝教又有什么事情的?……如若没有什么要紧事的话,那就请恕小女子教内事务繁忙,不便奉陪了。”

    这声音听着轻柔婉转,却又带着一股冷意,而且这语气杨宗志也曾是熟悉无比,他不禁回想起过去在北郡望月城中,那光彩琉璃的望月楼上,见到一身彩衣,轻吟巧唱如同天籁的筠儿姑娘。回忆起在自己大营的一个小帐中,自己假扮的同是王有期,与筠儿巧合相遇,她对着自己的假脸说话,也曾是这样冷言冷语的,仿若不带一丝人间感情-

    第一百八十三章 项舞 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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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宗志多时之后,再次听到筠儿的声音,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嘴角也不禁崭露一丝微笑,联想起这美丽至极的小姑娘在北郡的时候,对着自己娇痴温柔无限,那款款的深情犹如碧海情天,漫住自己的头脸。

    过去杨宗志对筠儿虽偶有挂怀,但总是随意想起自己曾经答应过她的小小愿望,说到是想念或思念倒还不至于,昨夜他在教内的后山,与何淼儿一道听到筠儿的痴痴说话,话中真情流露,毫不掩饰,他心中不觉又有些感动,还有些旖旎。

    只是现在筠儿的这句冰言冷语一说完,赶紧有一个年轻男子的嗓音响起,讨好陪笑道:“筠儿妹……西门小姐,我们有事的,有事的。彭……彭兄,你说是不是这样?”

    杨宗志顺着话音方向望去,见到演武厅一过,前面不远处有一座独木小桥,小木桥的尽头是一座大大的花园,这里景观铺设竟然与昨夜在西罗天教内,何淼儿闺房小楼下的景致全然一般无二,杨宗志心中陡然一亮:原来那西罗天教处处要与这里比个高低,便是自己的教门和教内摆设,也是模仿参照罗天教内的一样设计。

    此时还不到晌午时分,天上晴空万里,阳光明媚,照耀在这教中偶得的一块风光圣地,小桥流水花园,双层复式小楼井然,更凸显这里气氛怡人,让人陶醉。

    只是这风景虽迷人,但这风景印衬之下,一个身穿素衣白裙的芳龄少女,随意莲步漫走于小桥之上,就见她,身材娇小婀娜,玉脸上眉目如画,红唇白齿,腮边一颗细小羞涩的美人痔,更是衬托的她气质如仙的面容,尤其娇美可人,可惜的是她此刻脸色略显苍白,一双眸子带有淡淡忧愁,让人看着不觉又心疼的紧,只想捧她在手心呵护温存,不正是筠儿?

    筠儿身边正站着两个年轻公子,一个青衣折扇公子,一个白袍仗剑少年,两人面向筠儿站在小桥下,互不相让,青衣折扇公子说了一句话,不由得将脸略微朝白袍少年那里转了一转,嘴角微微一努,意思是让他配合自己说话行事。

    那白袍少年却不理会,脸色甚是倨傲,仿佛懒得看他一眼,只是眼神凝望着桥上的筠儿,目中才透出一股温柔之意来。

    青衣公子见那白袍少年毫不理会自己的说辞,不由面上一恼,径自又道:“是这样的,小生我最近见筠……见西门小姐心情不好,情绪一直好像不太高,正好我手下在此间无意寻获一颗极品夜明珠,便想着拿来给小姐赏玩一下。”

    他说话间收起折扇,从怀中郑重的取出一颗龙眼般大小的玉石珠子,举起来在烈日阳光下随手一晃,众人只觉得面前一暗,仿佛太阳的光芒也被他手中的夜明珠吸去了神采,心中不由都暗喝:端的好宝物。

    那青衣公子耳听众人嗡的一声,这才斜睨旁边的白袍少年一眼,目中闪过一丝得色,再恭敬的双手捧起,将那价值连城的夜明宝珠献于筠儿的面前,诚恳道:“还望小姐能够喜欢笑纳,小生当然知道,这夜明宝珠虽珍贵稀有,但是若与小姐比较起来,只能算作米粒,若它能有幸被小姐看上,并博得小姐一笑,那才是它最大的造化,到时候珠美人娇,更增添了它无上的姿采才是。”

    这青衣公子不旦献上贵礼,而且口中话也说的漂亮,让人难以生出拒绝之心,筠儿随眼看了一下,不觉皱起了眉头,正在沉吟间,一旁的白袍少年却是嗤的一声,甚为不屑,讥道:“哼,尽拿些黄金白银,玉石宝珠的献宝,当真是俗可不耐,丁公子还是把这些俗物送给你那些粉姐相好的罢了,她们想来才是最喜欢……筠儿小姐,彭某知道你罗天教地广人博,若论起天下富足来,除了当今皇室,你罗天教自是不遑多让,所以一些黄白之物,无论再多稀罕少有,你们见多识广,也是看不上眼……”

    他说到这里,从自己衣袖中抖出一副小巧卷轴来,展手拉开,笑道:“但是彭某又知道筠儿小姐,自幼熟读天下名篇,酷爱字画典籍,所以彭某特地差人赶往洛都,不计代价的寻到了如今天下最有名望的才子‘史中郎’――崔代的亲笔墨宝,再命人一路不歇息,千里运送过来,诺,这篇《玉女抚琴图》便是了。”

    这白袍少年一边说话,一边注视着筠儿的脸色,见她虽还是面色清淡,但是相比起方才那青衣折扇少年,筠儿显然是对自己手中的礼物,更感兴趣一些,见她依稀斜眼对自己手上的字画多看了几眼。

    白袍少年余光看到身边那公子已经气得面色铁青,七窍生烟,更是志得意满,将手中字画展的更开,自己转头对着字画,摇头念道:“呜呼,玉女抚琴哀,惆怅入心来,敢问何所思,明月由梦慨,举杯欲相邀,琴终芳影殆,绕梁三日绝,留得痴心在。”

    白袍少年念到此处,又大喝道:“好诗啊好诗,这崔代果真是有真才实学,这图上的玉女,隔帘抚琴,面貌虽看不真切,却又让人不禁心生亲近仰慕之意,就如筠儿小姐一样,实在是人间不可多得的佳人矣!”

    青衣公子看着自己的死敌在自己面前口生莲花,心中嫉恨无比,他转头紧紧盯住筠儿的面容,见她果然动了心思,转头仔细向那死敌手中的字画瞧去,目中神色有些悱迷,他生怕筠儿被那人手中的字画所迷倒,赶紧大声道:“一副破字画,有什么好看的,我家里这样水准的字画,那也是多的是,每日挂在那里瞧着,慢慢也都稀松平常的紧,西门……筠儿小姐你要是喜欢,赶明儿我全部都取来送给你,好不好?”

    这青衣公子见自己的死敌唤筠儿叫作筠儿小姐,而自己只能叫她西门小姐,听着更是生分的多,不觉暗中也是换了称谓,在这上面,当然不想自己输下一阵。

    筠儿听了这话,轻轻摇了摇蜷首,放眼向那字画看去,见那字画中是一副青毫笔墨泼洒的丹青,隐约看见小桥流水,荷花池畔,桥的尽头是一座梨园,园子门上有一个不知是木帘还是竹帘的遮饰,就在这遮饰背后,隐约可以看见一个窈窕的女子在端坐抚琴,这时正是夏初,荷花隐隐盛开,花瓣含苞欲放,栩栩如生筠儿看了一会,缓缓道:“不然,彭少侠手中这幅字画,画工精巧,笔法细腻,只不过……”

    这白袍少年正是前些日子在西蜀做客的雁荡山少主人彭怀玉,他听了筠儿对自己手上诗画的称赞,心中涌起一阵狂喜,只差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但是他又听了后半句,紧紧接问道:“只不过什么?”

    筠儿又仔细盯着那画看了几眼,娇声微叹道:“只不过这画中即便是一朵荷花花瓣,也是细致入微,偏偏在画这女子面貌时,却仅仅留下一个轮廓,不着一墨,想来这崔代也是没有看清楚那女子的真实样貌,又或者他心中另有想法,不好表达出来,不能不说这是一个遗憾,只是这崔代画工甚为犀利,便是这么几笔轻轻的勾勒,将那女子忧伤难过,伤心欲绝的意境心情却是深深描绘了出来,哎,留得痴心在……留得痴心在,这位……这位姐姐看来也是个可怜人那。”

    筠儿声音绝美耐听,说到这里,一时不觉想起自己的心事,心中大是起了同为天涯沦落人的心思,对那画中没有面貌的女子也是颇为同情怜悯,桥下两位公子听到,一个心中狂跳,一个失落沮丧,表情神态各不相同。

    杨宗志和身边众人也是站在不远处,将这三人的对话听了个全,罗三哥性子沉稳,一直都想劝说副坛主赶紧离开这里,此时正是敏感时刻,免得被人发现又多生是非。

    小苟子却是年轻气盛,听了那几人的说话,不觉呸的一声哼道:“这北斗旗的丁小子和雁荡山的彭小子,几个月来流连在我教中,赖着就不走了,哼,看他们色眯眯的样子,分明是贪恋我公主的美色,哪里能安什么好心?”

    杨宗志微微一笑,暗道:哦?这个青衣折扇公子,就是北斗旗的少旗主丁继先了么?杨宗志不觉对他多看几眼,脑中想起莫难曾对自己说过,这少旗主后来迷恋上魔门小公主筠儿的事情,心想:我过去听说这少旗主喜欢筠儿,为了筠儿甚至连自己北斗旗下十三个分旗都愿意拱手送给她,我还兀自不信,现在看他的表现,这事倒是大有可能了。

    杨宗志刚刚想到这里,突然他们身后一个稚嫩的女子声音响起道:“你们都是些什么人,怎么敢跑到这里面来了,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众人不由都是转头,看见一个小巧可爱的姑娘,一身翠绿衣衫,发髻歪梳垂下,有些古灵精怪的意味,正站在大家身后,双手叉腰喝斥大家,模样倒也泼辣。杨宗志认得这是筠儿的丫鬟翠儿姑娘,他在望月城中曾经见过一次。

    罗三哥等人见自己被人发觉,都是低低垂下了头,一时不知该如何辩驳,在自己教中,冒犯了公主,那是教主钦命的大罪,受罚可谓相当的严厉,只是这个时刻,当头的王副坛主还没发话,他们自是更不敢强出头。

    小桥边三人也听到翠儿的脆嫩声音,一齐转过头来向着这边看,筠儿看了好一会,依稀认出这是好久未见的王有期王副坛主,她看见王有期,心神却是一阵恍惚,想起大哥过去假扮这王有期,将自己戏弄戏耍了个够,自己的什么羞人心事,都被那“可恨”的大哥骗走了,害的自己在他面前从此再也没了脸子,变成一个不知羞不害臊的傻瓜丫头。

    筠儿心中虽恨恨的想,但是微微苍白的面色却淡淡转红,嘴角露出甜蜜笑意,不禁对这王有期有些亲近之心,便娇声唤道:“是王副坛主在那边么?请过来说话吧。”-

    第一百八十四章 项舞 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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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继先和彭怀玉转头看见,那边只是一个黑面浓眉的中年汉子,其貌不扬,带了几十个手下等在一旁,再听见筠儿的呼声,知道这是罗天教中的一个副坛主,对他甚是不放在眼里。

    杨宗志听见筠儿呼唤,微微一笑,应了一声,便走近前去,他手下那些汉子,不知自己是该跟过去,还是留在这里等的,想了一会,小苟子一咬牙,也举步唯艰的走了过去,其他人才一起唯唯诺诺的跟进些。

    筠儿见王有期走近,阔步而来,嘴角的微笑不禁更是浓密,娇俏眼神一溜,忽而转头对丁彭二人道:“实在是对不住,王副坛主过来,是要与我一道商议教中大事的,小女子此刻分身乏术,就不好再多陪两位公子了。”筠儿这话说完,便偷偷与杨宗志打眼色,意思是让他顺着自己的语气敷衍行事。

    杨宗志看见,不禁起了顽皮心,哈哈沙哑笑道:“没错,两位公子,我教公主的意思是说,丁公子这颗夜明珠虽然甚是稀罕少有,但是成色仍显不足,明亮有余而气质欠佳,拿来与我家公主相对比,那是大大的不对称……嗯,至于彭公子手上的这幅《玉女抚琴图》么,确实是画工天成妙手偶得之物,只是这画中女子隐含凄凉沧桑之意,而我家公主每日喜笑颜开,自该长命百岁,这样的画要是挂在房中,那是眉也看皱了,眼也瞧歪了,只怕是大大的不吉利,还是不收的好,不收的好。”杨宗志说到这里,却是低头咳咳的捂嘴咳嗽起来,装作对筠儿的眼色未曾看见。

    他身后的一众汉子们听到这话,皆是目瞪口呆,均垂头想:我教中之中……敢用这样的语气,与公主说话的人,这王副坛主恐怕是天字号第一人,独一无二。小苟子更是听得心潮澎湃,暗中拍手道:好!实在是说的好!老子早就瞧那两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不顺眼,过去我看王副坛主在教中唯唯诺诺,仿佛忌讳甚多,没想到他老人家也是个性情中人,想到什么,便也敢说些什么,不愧为我小苟子的当家带头人。

    彭怀玉本是江湖少侠,方才学了人家作学问的人士,文绉绉的说了一大通练好的说辞,此刻听到杨宗志的话,立刻恢复到江湖人士面目,面红喝问道:“放肆!你是个什么身份?敢在少爷面前这么无礼的?难道想尝尝彭某手中的剑锋,到底有多厉害的么?”

    筠儿见这王有期说话甚是胡闹无礼,心道:原来这王副坛主不只是个无知莽夫,倒还有点才学,他说的这几句点评之语,乍一听起来竟是贴切,也不算作无中生有。

    筠儿想起大哥过去也是胡闹成性,不仅不生气怪罪,心中隐隐还涌起一丝亲切之意,娇声皱眉愠道:“彭少侠,这王副坛主再怎么说,也是我罗天教中堂堂风神坛的半个主事人,少侠这般喝斥于他,难道是不想看我罗天教的薄面了么?”话音一落,话中的维护之意却是听得分明,杨宗志的手下又都暗中喝彩,只觉得听了公主这话,心中着实畅快无比。

    丁继先在一旁抹汗,暗道:还好我没有冲动多嘴,不然现在惹了筠儿小姐生气,只怕……只怕是再也难哄劝的好了。便道:“筠儿小姐,小生……小生却是不敢有丝毫得罪之意的,既然……既然王副坛主说这夜明珠成色不足,不入小姐法眼,那小生就收回去好了,小生向姑娘保证,一定寻到一颗更大更亮的夜明珠来献给小姐。”丁继先这话说完,一拱手就离去了。

    彭怀玉呆呆的站在那里,寻思筠儿小姐当真生气了,不禁偷偷瞟了她一眼,见她轻轻咬住编贝般好看的洁白玉齿,嘴角微微弯起,也不知是气的厉害了,还是怎么,他心想:坏了,花了这么些天功夫,练习了这么久,没想到最后自己一句冲动话,便砸了锅,前功尽弃。他想到这里,不禁暗暗有些恼恨王有期,心想:哼,你莫要落在彭某的手中,不然我叫你好看。

    彭怀玉心中如是想,口中却赶紧道歉道:“岂敢岂敢,在下哪里敢不看罗天教,不看筠儿小姐的面子,那是天大的误会,在下只是初见这王……王副坛主,想要与他以武会友,多多亲近一些,多多交往一些罢了。”

    筠儿嗯的一声,暗道:此时教中多事,也不好多得罪他们。于是道:“原来是这样,那看来是小女子误会彭少侠的了。”

    彭怀玉呼一口气,赶紧道:“不妨事,不妨事的。”说完这句,垂头行礼道:“既然小姐与王副坛主还有要事想商,那彭某就先告辞了,下次再来打扰。”他对着杨宗志的一边,暗中哼了一声,便抱一下拳,收起手中字画出去了。

    筠儿虽一直口中与丁彭二人说话,眼神却是轻轻瞟着杨宗志,明媚的大眼中闪过一阵笑意,轻声道:“王副坛主,( 玉笛白马 http://www.xlawen.com/kan/404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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