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第十八册我之天道(第3/3 页)
霎时,梵摩整个人仿佛陡然消失了一下,复又出现。在消失的瞬间,我的灵犀脉感受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虽然渺若鸿毛,却令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仿佛突然置身于洪荒险泽,被无数暴戾凶恶的怪兽团团围困。</p>
无颜轻呼一声,盯着梵摩,脸上露出惊愕的神色。</p>
与此同时,楚度一袭青衫猛地抖动了一下,四周仿佛凭空爆响了一记霹雳,令人气血翻涌,震耳欲聋。霹雷过处,那种蛮荒凶兽的戾气被炸得粉碎。</p>
短短一刹那,双方由论道辩驳,到气势突然正面碰撞,犹如天雷勾地火,触目惊心。两人几乎同时作势发力,又不约而同地停下。梵摩身躯微微晃动,楚度脸上闪过一抹红色。两人似乎平分秋色,谁也没赚到什么便宜。</p>
菩提内院的长老们也感受到了异样,千万座云窟霞洞内同时释放出气劲,宛如翻滚不休,滔滔不绝的云海,在观涯台四际动荡起伏。</p>
楚度、公子樱微微色变,四下里惊人的气场实在恐怖。吉祥天虽然人数远远少于魔刹天、清虚天,但个个都是以一挡百的精英高手。我心里拿定主意,不到生死相搏的绝境,我决不能和吉祥天翻脸。</p>
许久,长老们的劲气才缓缓消退,余波犹在半空震荡。</p>
梵摩低叹一声:“魔主被誉为当今北境的第一高手,果然盛名无虚,我自愧不如。”</p>
楚度淡淡地道:“长老何必过谦?刚才你我并未分出胜负。”</p>
梵摩笑了笑:“不敢相瞒,我是借助观涯台孕育多年的天地灵气,才没有在魔主手下吃了亏。魔主的法力已快臻至知微巅峰,天下除了不知所踪的晏采子,再无人能与尊驾争锋。”</p>
他说破观涯台的优势,明言自己不如楚度,坦陈的风范极易赢得人的好感。然而,话语里暗喻公子樱比起楚度还是稍差一点,又有挑唆双方矛盾之嫌。我暗想,这个首座长老不是迂腐的老学究,就是一个善于伪装的大奸大恶之徒。</p>
“梵长老太客气了。阁下的法术奇玄异常,楚某也琢磨不透。真个较技的话,楚某没有必胜的把握。”得到吉祥天最高掌权者的金口赞誉,楚度的神色不由缓和下来,梵摩那样的身份说出来的话,无疑坐实了楚度天下第一高手的名头。</p>
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为之一松,楚度叹道:“可惜晏采子下落不明,否则若能与他一战,当是人生第二大快事。”</p>
梵摩奇道:“魔主的第一大快事可否透露?”</p>
楚度长叹一声:“便是与破坏岛岛主拓拔峰相处的时日。唉,三人亭。”语气出现了难得的唏嘘。</p>
我听得一阵惘然,昔日我们三人在晏采子建制的古亭里论道谈法的一幕幕浮现脑海。往事如烟,知音大叔已经作古,我和楚度则成了势不两立的对头。</p>
梵摩不解地问道:“既然如此,魔主与拓拔峰一战为何不手下留情?”</p>
楚度默然片刻,昂然道:“拓拔兄的挚友因我而死,清虚天各大掌门几乎被楚某屠戮一净,他早已心存死志,岂肯苟活?楚某了解他的心愿,敬佩他的为人,所以决战时断不会手下留情,否则便是羞辱了英雄。”</p>
“想不到魔主居然是拓拔岛主的知己,拓拔掌门泉下有知,当敢快慰。”梵摩抚掌叹道,伸手向参天云柱虚扬。一大团云絮冉冉飞起,随着梵摩手指轻抖,云絮凝聚成型,化作五只洁白如玉的高脚杯盏,飘向在座各人。</p>
我接过杯盏一瞧,里面盛满了晶莹的甘露,盏口蒸汽氤氲,散发出来的阵阵清香使人尘嚣尽洗,仿佛脱胎换骨一般。</p>
无颜盯着梵摩的一举一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p>
梵摩道:“此乃吉祥天的特产——云水露华,有补气归元的功效,诸位不妨一尝。”举起杯盏,向楚度示意,“我不理俗事多年,近来常听说魔刹天出了个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魔头,还以为尊驾沉迷权势,心狠手辣。呵呵,传言果然不可尽信。听魔主刚才言语,当知为人胸襟。这一杯,敬魔主,敬拓拔岛主。”</p>
众人举杯,我一饮而尽,杯盏内又顷刻溢满云水露华,再饮再满,奇妙无比。云水露华清冽甘甜,我心中却生出一丝异样的苦涩,忍不住对楚度道:“说到底,拓拔大叔死在你的手里,究竟还是楚度你的野心强过了英雄相惜之心。”</p>
楚度静静地看了我一会,道:“征服北境,我求的是道,而非名利权势。你——不懂。”</p>
我冷冷地道:“你的道,无非是牺牲别人,成全自己。道是什么?难道是天地至理,万物运行的规律?依我看,道不过是内心深处的欲望罢了。”</p>
梵摩摇摇头:“高雅清玄的天道岂能和欲望俗念混为一谈?林小友此话有失偏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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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颜插口道:“我倒觉得林飞这话说得实在。来,小子,我敬你一杯。”举杯对我一笑。</p>
我侃侃而谈:“道是高雅清玄?再美的花草也是从泥土里长出来的。求道追仙是欲望,吃饱穿暖是欲望,争权夺利也是欲望。只要是人心,就会有七情六欲,无论是知微高人,还是乞丐富翁,谁能免俗?没有欲望,就不会有什么法术高手;没有欲望,罗生天至今还是一片汪洋湖沼,哪来千万座白玉桥梁?没有欲望,盲豚鼠永远是盲豚鼠,无法跋山涉水,化成美丽神奇的浪生兽。”</p>
“从来就没有谁注定是天生的高贵。”目光扫过凝神倾听的众人,我沉声道:“我不懂什么是道,每一个人心中的道也不尽相同。但我明白,什么是生命奔腾不息,渴求向上的力量!”</p>
许久的寂静后,公子樱忽然笑道:“春蚕结茧,化蛹成蝶。林兄的这番妙理值得喝彩。传说在自在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恰好是北境日落之刻。可见日升日落,只是出自我等凡人的一家之眼,称不上什么天地至理。因此道于每一个人,都不相同,概因我等的出身、境况、际遇也迥然不同。”</p>
梵摩沉吟道:“吾等凡夫俗子,一切行事理念皆从‘我’出发,以己之眼洞察外物,难免失之偏颇。唯有忘我,方得大道。”脸上露出神往之色,“不知突破知微以后,又是怎样的一番天地?梵摩心中矛盾之极,既希望魔主早日功成,得窥大道,让我等见识一下传说中的无上境界,为北境留下传奇佳话。又盼望魔主换一条求道之路,敛灭征服天下的雄心,使北境众生安宁,少些刀光血影的干戈。”</p>
楚度傲然道:“梵长老,你有你的思量,楚某也有自己的想法,谁也改变不了。”</p>
梵摩默然无语,片刻后道:“北境八重天自有其平衡规律,魔主强求一统,难免生灵涂炭,天下大乱,甚至导致北境坏空。还望魔主三思。”</p>
楚度仰天长笑:“成、住、坏、空难道不是天道运行的规律么?梵长老既然讲究顺天而行,理应赞同楚某所为。”</p>
梵摩涩声道:“即使北境有朝一日坏空毁灭,也该是天道自然运行的结果,而非人为强行破坏。”</p>
楚度道:“岂不闻事在人为?对楚某而言,天道即是人道。”</p>
梵摩叹息一声:“既然魔主心意已绝,我也不再多劝。只是吉祥天断然不会坐视北境纷乱,天刑宫必当倾尽全力阻止尊驾。”</p>
楚度冷冷一哂:“在清虚天,天刑宫的长老们不是早就开始阻止楚某了么?”</p>
双方本来缓和融洽的气氛,又开始变得僵冷起来。梵摩苦笑道:“如果魔主肯从此罢手,类似的事将不再发生。如今是战是和,但凭魔主一言定夺。”</p>
凝视着手中的杯盏,楚度缓缓地道:“凡是闯过三关,进入菩提院的客人,便可向吉祥天提一个力所能及的要求。”</p>
他手掌轻颤,杯盏碎裂,化作一缕缕雪白的残烟浮起,袅袅飘散。</p>
“此时此地,楚某望能与梵长老一战。”楚度抬起头来,一字一顿,双目暴闪出炫耀的光芒,“若是梵长老行动不便,天刑宫的首座长老亦无不可。”</p>
我恍然明白了楚度的用意,与梵摩约战,不但可以趁机剪除吉祥天的领袖人物,还能振奋魔刹天妖怪的士气,打破吉祥天在北境众生心中高不可攀的地位。</p>
梵摩闭目不语,许久后展颜一笑:“求道之心,原本就该坚定不移。若是魔主不觉得在观涯台上比试吃亏的话,我当与魔主一战。”</p>
盘坐在日月星辰的浮雕中,他平凡的身姿变得光芒四射,宛如一颗璀璨星辰冉冉升起,在浩瀚苍穹中运转不息:“魔主,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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