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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部分阅读

    眼底闪过一抹阴冷,身份高又如何,还不是被她压在底下?她能斗败安如意,她的儿子自然也能取缔了齐景枫。

    “二夫人英明。”香兰笑着奉承。

    “就你嘴甜。”二夫人听的顺心,极为享受这一套。

    话说齐景枫与龚青岚离开了二夫人的院子,比肩朝大夫人清修的梧桐苑而去。

    远远的看着紧闭的大门,门口的石阶布满青苔,齐景枫清冷的眸子闪过幽光。站在十米开外,悠扬的注视着院落,并没有进去的打算。

    龚青岚静默的立在他身后,知晓他小站片刻,便会离开。

    大夫人被老夫人闹得心力交瘁,心中却是记挂着齐景枫。不知发生了何事,让大夫人心灰意冷的修建佛堂,住在与齐府西侧偏院的院落,十年未出。

    前世她也目光肤浅,并没有将大夫人放进心上。真正见到大夫人,是在齐景枫死后的第一天。齐景枫下了葬,大夫人便离开了齐府。

    她被齐少恒弄残弄瞎卖出府后。偶然听人说过,大夫人将齐景枫的遗腹子接走。齐少恒自是不愿,狮子大开口的让燕北王免去齐府的五年税收,适才把孩子交给大夫人。

    龚青岚嘴角挂着自嘲的笑,齐府家大业大,五年的税收可以养活燕北十万百姓两个月。这么庞大的一笔银子眼都不眨一下,岂会是不爱齐景枫?

    龚青岚望着了无人烟的院子,眼底闪过微光。齐许氏按照前世的套路,一一行事,俨然是不打算放过她。若是大夫人愿意出来,与二夫人抗衡,想来她要算计齐景枫,也要掂量着来。

    大夫人身后有王府撑腰,怎会斗不过齐许氏?不争不抢的妥协,定是其中有其他的内情。老夫人大闹燕北王府,那般打王府的脸面,王府都毫无动静……心中一沉,怕是不简单。

    “夫君,你不进去么?”龚青岚很想惙撺着齐景枫一同进去,可她知晓齐景枫心底有个结。不能激进,需要慢慢的开解。

    齐景枫微微颔首,眸子如古井无波般深幽。

    “回去吧!”清冷文雅的嗓音,带着一丝隐忍的叹息。手握成拳,抵在唇边闷声略带压抑的咳嗽。

    龚青岚心神一动,握上他的指尖,果然一片冰凉。他脸色白如珠玉,泛着透明的光泽,细细一看,都能瞅见里面青色、红色的血管。

    龚青岚一个眼色,红鸢便从手中捧着的包裹内拿出一件佛头青缂丝白貂皮袄,恭敬的递给龚青岚。

    龚青岚抖开,披在齐景枫肩头。宽大的皮袄裹在他身上,略显宽松,更显清隽削瘦。

    肩头一暖,齐景枫眸子里闪过诧异,垂眸凝视着替他整理衣襟的玉手,一股暖流流淌进心头,触动了某根心弦。

    原以为那包裹中是赏给家中小辈的礼物,未曾想到是为他备着的皮袄,预防他着凉。

    “感动了?”龚青岚瞥见他眼底的波动,鼻头一酸,更加坚定了心底的想法。

    齐景枫低低的笑出声,清冽的嗓音如玉珠落盘,温润悦耳。似乎是他身上的皮袄起了作用,温热了他的身子,声音也化去了冷意,暖暖的如三月的春阳。

    极浅淡的笑容,使他阴郁清冷的病容,平添了几分神采。龚青岚一时竟看出了神!

    齐景枫觉得她凡事淡定从容,沉稳的超越了她的年龄。碰上洞房换夫之事,只不过一怔,便坦然接受。光是这番定力,便是无几人及得上。

    没想到,被他一笑,却是呆了。不禁起了捉弄之意:“突然发觉为夫样貌俊美?”

    “咳——”红鸢觉得姑爷通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冷漠气息,表情行为一板一眼,未料到也有风趣一面,一时惊得呛了口水。

    几声咳嗽声,倒是惊醒了龚青岚,记起自己的糗态,一时红了耳根。

    “起风了,快些回去,小心受了凉。”龚青岚语速极快的说完,便拧着帕子匆匆走在前头,一个眼角都不敢看齐景枫。着实惊吓不小,前世齐景枫虽对她极好,做事循规蹈矩,严厉的如同小老头。哪会如此打趣人?

    齐景枫望着前头蹿得比兔子还快的身影,嘴角微扬:他有这般可怕么?

    ……

    齐景枫用完午膳,便去书房处理公务。

    龚青岚吩咐红鸢整理好茶具,让婆子送到梧桐苑门口。叮嘱红玉看守院子,领着红鸢去大夫人处。

    敲敲爬满常春藤的院门,里面毫无动静。断断续续敲了几下,一个中等身材的嬷嬷走了过来。身形清瘦,包裹着头巾,穿着极为朴素。粗布衣裳泛白,却浆洗的极为干净。

    “是大少奶奶?夫人身体抱恙,不便接待。”嬷嬷笑的和蔼可亲,一双细长的眸子暗藏精芒,上下打量着她。

    龚青岚福了福身,这是燕北王妃从皇宫里太后身边讨来的三品女官,随着大夫人陪嫁到齐府,一生未嫁,受得起她一礼。

    “倒是岚儿来的不是时候,便不叨扰母亲清静,嬷嬷且先回去照料母亲。”龚青岚自是知道身体抱恙是说词,也不恼,闲适的席地而坐。

    娴熟的烫杯煮茶,待茶叶下沉,芽叶舒展,汤面水汽夹着茶香缕缕上升,如云蒸霞蔚。幻化出含苞待放的莲花,片片花瓣层层叠叠的绽放,如梦似幻。

    藏在一角观察龚青岚的嬷嬷,老练的眸子里迸发出惊愕,健步如飞的去了大夫人的屋子。

    第六章 祸事

    得愿进梧桐苑在龚青岚的意料之中,大夫人与自家祖父、祖母亲厚,最是钟爱牡丹与茶艺。

    她曾经学习茶艺不过是讨好附庸风雅的齐少恒,如今却是真正的派上了用场。不禁感叹:有所得,便有所失。虽是进了院子,却让大夫人更加怀疑她的用心了。

    花婆子搀扶着龚青岚的手小心翼翼的踏过青苔石阶,踏入院子。龚青岚细细的观看,一路走来,厢庑游廊,小巧别致。院内不似外边奢华壮丽,多是山石树木。小道两边一指高的嫩绿草地,上边零星点缀着各色花朵,甚为素雅幽美。

    龚青岚恍然,这座院子当年是二老太爷一家居住,后因财产纠纷,一家划分为二,这个院落也算是独立的门户。然,并无多久,二老太爷步步升迁,在京中文渊阁任内阁学士。一家大小迁至京城,院子至此荒废。

    说到这,不得不说齐府发家史。在燕北也是底蕴深厚的百年世家,当年高祖父那一辈是大地主,后经商做起了丝绸锦绣。家业越发壮大,子息却单薄,一脉单传。直至曾祖父那一辈,适才生了两个儿子大老太爷齐旺与二老太爷齐盛,人丁开始兴旺。

    大夫人入住,简单的修葺了一番,又恢复了往日的光景。

    “徐嬷嬷,母亲近来身体可好?”龚青岚真心实意的想要亲近大夫人。齐景枫的日子太苦,所有待他好的人,都心存算计。唯一亲近他的,却是不在身边。

    “大约人逢喜事,精神便爽利了一些。这两日能下床走动,胃口也增进了。”徐娘打量着龚青岚,妃红蹙金海棠花鸾尾长裙衬得肌肤粉白。两弯柳眉下,一双凤目灵动传神。微阖的樱唇嘴角凝着笑,瞧着便喜庆。

    温婉沉稳的性子,不似外边传言那般出格不稳重。未经过父母之意,便于外男私定终身。

    笑容更浓了几分,神态恭敬,不卑不亢的请龚青岚坐上炕。“老身这就去请夫人。”

    “徐嬷嬷,莫要惊扰了母亲。我省得的,您先忙。”龚青岚并未上炕,而是捡着东面的椅子上落座。屋内的丫环见状,忙捧上茶水。

    见她如此知礼,徐娘打心眼里替夫人高兴,也算是了却了心底一桩心事。连忙掀帘进了内室,将事情仔细说与大夫人。

    龚青岚一面吃茶,一面打量着屋子,却是不着急大夫人的传见。以大夫人的性子,能请她进来,已是不错。当年齐景枫求见,都被拒之门外。

    考量她的大夫人,冷凝的眉目舒展开来,本来以为她如传言那般不知检点,明知是二弟媳安排的亲事作践枫儿。她却不能出面,日日睡不安稳。如今见了,倒是个灵巧的人。

    “她倒是花费了不少心思。”大夫人心口压着的石块落地,心底轻松了不少。能为了见她一面,特地打探了她的喜好,光是这份细腻的心思,品性也差不到哪儿去。

    可,许榕相来的人,能是个好的?

    沉默了片刻,拔下手腕上血玉镯塞进徐娘手中,算是认同了龚青岚。“徐娘,你让她回去吧。”

    徐娘将东西交给龚青岚,龚青岚双手接过。端了两杯新茶,依次磕了六个响头,一一放在托盘上给徐娘端进去:“母亲,儿媳与夫君不能侍奉您膝下,极为不孝。日后儿媳定会与夫君常来探望您,报答您的生养之恩。”

    徐娘听的眼睛湿润,想到少爷的病,夫人的苦,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大夫人微微动容,两碗茶水全部都喝得干净:“日后她来,便由着,莫管莫问。”

    徐娘心中一喜,默念了几句阿弥陀佛。

    这头龚青岚走出正屋,身边跟进来的花婆子被支开了。穿着青色褙子丫鬟领着她穿过花园,朝侧门而去。

    “呀!”丫鬟望着花园里焉吧的牡丹花枝,惊呼了一声,脸上露出惊慌之色,连忙寻找剪刀与水壶。焦躁歉疚道:“大少奶奶,您知晓回去的路么?这牡丹花是夫人最喜爱的花种,若是折了,夫人怕是又不会好生歇息,照料花圃。她的身子会吃不消!”

    龚青岚心神一动,前世她性情痴癫暴燥,难以静气。偶然在齐景枫的书房内,瞧见无人照料的盆栽,便开始照料起来,后来更是爱上养花,特地与花农学过。

    沉吟了一番,梧桐苑采买都是由着另一道侧门出,几乎与府中隔绝,应是不会有太多的算计。拿着剪刀修剪了枯萎的花枝,施了花肥,浇灌了一点儿的水,瞧着精神不少的花枝,便含笑的起身出去。

    回到海棠苑,还未进屋,便听到几声压抑的咳嗽。龚青岚脸色一白,慌忙提起裙摆小跑了进去,正巧看到红袖端着一碗汤药,失声道:“站住!”

    不等红袖回神,夺过红袖手中的汤药,嗅到了熟悉的药味,一口‘扑通、扑通’似要跳出嗓子眼的心,渐渐平复了下来。

    前一世也是二夫人的人端来汤药,她一口一口亲自喂齐景枫喝下去,看着他在自己眼前断气。如今想来,心有余悸。

    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背后凉丝丝的沁出了冷汗。敛去了眸子里的慌乱,挥了挥手,冷静的说道:“你下去吧。”

    不待红袖回话,龚青岚掀开珠帘走进内室,见他脸色发青,唇色发白的阖眼假寐。眸子一暗,端起汤药凑到嘴边浅尝了一口,浓郁的苦味在口腔蔓延,眉头微皱。抬眸便看到他眉眼深深的凝视着她,一眨也不眨。

    “我尝尝甜不甜。”龚青岚端着药碗,坐在床沿,一勺一勺的亲自喂他。喝完了,替他擦拭了嘴角,挑拣了一颗蜜饯塞进他嘴里,抱怨道:“太苦了,亏你也受得住。”

    “良药苦口。”齐景枫撑坐起来,龚青岚在他腰后塞了秋香色缠枝牡丹纹的引枕,轻声道:“身体不适,帐房的事儿先放一旁,没有什么比身体更重要。”

    齐景枫幽深沉静的眸子微微闪动,捂着唇断断续续的咳嗽几声,避开了话题:“咳……咳咳……你去了母亲那儿?”

    龚青岚颔首,将血玉镯掏出来给齐景枫,含笑道:“这是母亲给的。”

    “母亲给你的便戴着。”齐景枫执起她莹白的纤手,将手镯套进她手腕上,映衬得皓腕如白玉般晶莹剔透。

    龚青岚左右看了一遍,很喜爱。心底莫名的涌起异样的情绪,将她的心涨得满满的。

    “大少爷、大少奶奶,用膳了。”

    这时红玉掀开帘子,笑着将膳食端进内室,摆放在桌上。

    龚青岚搀扶着齐景枫下床,为他洗漱好,候在他身旁伺候他用膳。

    齐景枫看着碗里堆满了他喜爱的菜色,眸子一暖,拉着她坐在身旁的圆凳上:“不用伺候,你也一道吃。”

    龚青岚眼眶微热,看着玉牒里的水晶虾饺,百味杂陈。端着碟子,埋首吃了起来,遮掩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齐景枫哑然失笑,正待开口叫她慢些吃,便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大少奶奶……不好了……大夫人花圃里的牡丹,全都枯萎了……”红鸢喘着粗气匆匆走来,满面惊惶。大夫人大发雷霆,严厉审查丫环婆子,有人供出大少奶奶动了牡丹花。

    第七章 拆招

    破天荒的,第一次梧桐苑大门打开。零星几个丫环婆子猫着身子,探头探脑的想要瞅清楚内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院内,所有的丫环婆子奴仆全都聚集在花园旁的空地上,大夫人冷厉的脸上布满了怒火,阴沉沉的扫视着众人。

    二夫人闻讯,忙不迭的带着丫环婆子赶来,凑凑热闹,顺道挑拨挑拨大房婆媳关系。

    “大嫂,你身子不好,莫要为这些没眼力见的气坏了身体。侄媳妇儿是个心善能干的,都是一家人,交给她处理就好。”二夫人满面担忧,狭长的眸子里却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她与安如意早已撕破脸,根本就没必要装。她很乐意没事儿过来给安如意添添堵,恶心恶心她。

    徐娘看着二夫人这挑事精,见缝插针,暗恼没把好院门。

    大夫人冷冷的看了二夫人一眼,眉一皱,淡声道:“枫儿他们新婚燕尔,便不拿这些腌臜事让他们闹心。”

    心中恼怒龚青岚擅作主张动了牡丹花,在二夫人面前,却不能表现出来,丢了大房的脸面。

    “怎么能说是腌臜事?这满园的牡丹都是大嫂精心照料,光是这份心血不说,牡丹花种可是前燕王为大嫂栽种。这份难得的心意被践踏了,可要好好收拾那些不开眼的下作东西。”二夫人看着花圃里花叶枯黄,从根茎开始烂的牡丹,心底一阵爽快。牡丹对大夫人意义非凡,亲自为大夫人栽种的前燕王已经不在人世。所以向来都是大夫人亲力亲为,从不假他人之手。

    一边是敬重的祖父心意,一边是新过门的媳妇,她倒要看看安如意要舍弃哪边。

    大夫人脸一沉,正要将二夫人赶出去,抬眼瞧见几个丫环婆子拥簇而来的两人,目光一顿,落在清瘦挺拔的身影上。心底一震,他长高了,削瘦了,已经成家了,身体却更差了。

    记起云游的疯和尚说他活不过二十四岁,心底阵阵的绞痛,看着龚青岚的目光愈发的冷沉,她会是疯和尚说的旺枫儿的贵人么?

    龚青岚背脊一凉,心道:适得其反!

    齐景枫感觉到她背脊僵硬,按了按她的手心,安抚着龚青岚。正要开口,手背她一甩,便瞧见她跪在地上。眸光微动,捏紧了掌心。

    龚青岚连忙跪在地上,眼眶盈满了泪水,委屈道:“母亲,儿媳不孝。没有为您分忧解劳,反倒累您操劳。”

    二夫人怜惜的看了龚青岚一眼,道:“我说大嫂,岚儿是刚过门的新妇,哭得这样委屈,传出去以为我们齐家怎么欺负她了呢。侄媳妇也是无心之过,便不要计较罢。不就是一园子的花?让他们晚辈尽点心意,重新为你栽种便是。前燕王是前燕王,媳妇儿是媳妇儿,哪样不是人情、心意?何况,前燕王德高望重,最是让人敬仰。知晓侄媳妇儿无心之失,也会谅解。”

    二夫人说的话,说的极为诛心,连带着奚落了前燕王。若是大夫人不依不饶,便是没有将龚青岚放进眼底,一个正经儿媳妇,连花都不如。心思细腻的,多想一点,不就会心寒?挑拨了龚青岚的同时,又让大夫人对龚青岚心生不满。新妇第一天便落泪,不是跟嚎丧一样晦气么?既不稳重也小家子气,有失长媳的气度。

    “母亲,儿媳娘家虽不如齐府,教导女儿却是极为严谨。事事谨小慎微,可瞧着母亲一院子葱郁的牡丹,极为可心。媳妇儿在家便是喜爱盆栽,瞧着有的枝叶枯萎,只当在自家一般,修葺一番,却不想被人抓住了把柄泼脏水。一个奴才都敢如此欺主,摆明未曾将大爷放进眼底。”龚青岚心底冷笑,齐许氏我忍你让你躲你,你却偏生揪着我不放,真当我还是当初那般任你拿捏摆布的粉面团儿?

    闻言,众人面色一变。龚青岚话里话外是我娘家门第不如你们齐家,却是作风严谨,操持有道。看着府中的花枝开败了,当在自家一般打理。若你们觉着出格,便是不把她当一家人。一个奴才都敢爬到主子头上,俨然是当家主母治家不严。

    二夫人被呛的面色涨红,倒未料到龚青岚是个牙尖嘴利的主。

    大夫人面色同样难看,齐景枫是当家家主,掌管家业,一个奴才敢在他头上作威作福,俨然是背后有人授意。

    齐府是二夫人主持中馈,不用想,便知道是谁。

    所有的事情联想起来,大夫人心底明镜一般,眉宇间厉色一闪,冷声道:“当日职守之人,杖责二十,扣掉这月月例。”

    院内当值的人,全都知晓梧桐苑规矩。龚青岚碰牡丹花时,却无一人劝阻,便是他们的失职。

    下人面色齐齐一变,二十大板能去掉半条命!本是贪了桂枝的好处,便全都为她兜着。现下牵扯到了自己的利益,远远大过桂枝的好处,心下有些按捺不住。

    “大夫人,是奴婢们眼皮子浅薄,被桂枝拿好处拢络,支走大少奶奶身边的丫鬟,借机陷害大少奶奶,请大夫人恕罪!”参与的丫环婆子,全都跪在地上。

    桂枝脸色一白,求救的看向二夫人。

    二夫人横眼扫了下人们一眼,讪笑道:“侄媳妇儿是新妇,刚进门下人给脸子,不是让侄媳妇儿下不了台么?传出去,还以为咱们府上苛刻了她。”手中的帕子拧得变形。

    桂枝想开口喊冤,被二夫人一记刀子眼扫过,垂头不敢噤声。

    龚青岚扶着花婆子的手起身,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到花圃里,拨弄了几株牡丹,选了两棵连根拔起。走到大夫人的身边,指着花枝说道:“这一株是我修剪,刀口是斜的,而这诛刀口是平的。我们看这花茎,从根底开始烂,我走了才一个多时辰,水浇多了或是花肥施多了,也不可能糟践成这模样。”今日若背了这坏名声,日后她便在府中无立足之地。

    大夫人凑近一看,确实如此。

    跪在地上的桂枝,心底‘咯噔’一下,连忙申辩道:“大少奶奶,是您要奴婢帮忙为您修剪的。”话说出口,忙咬紧了唇,怯怯的看了眼大夫人。

    龚青岚望过去,那丫头是之前送她出院门的人,心中冷笑一声,“我嫌它长的太赏心悦目了,便让你将满院子的牡丹花枝都参差不齐的剪一遍?叮嘱你用热水浇花?”

    话落,有些人忍俊不住的‘噗嗤’笑出声来,可瞧见大少爷与大夫人冷厉严峻的气势,生生的忍住。

    就连素来严谨的徐娘,也是闷笑了几声。只要不是个傻的,有这闲工夫作践花草,倒不如亲自在县主跟前伺候。况且,这压根不是讨好,而是结仇。

    二夫人脸色有些古怪,压下心底的不安,僵硬的脸上挤出几分笑容:“侄媳妇儿懂得真多,连这花是被热水浇的都清楚。二婶婶是个没眼力的,瞧不出这些门道来。”

    言外之意便是,不是你指使的,怎么知道是热水灌的?

    大夫人皱眉,她极为爱惜花卉,也瞧不出来,龚青岚怎么知道?心中不禁起疑,龚青岚今儿个是与二房唱双簧,打消她猜忌龚青岚是二房派来的人?

    第八章 败阵

    龚青岚心知大夫人与二夫人积怨已深,相互防备,她恰恰是二夫人‘特地’为齐景枫选的妻子。大夫人对她心存怀疑,也是意料之中。

    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蹲在地上,拿着小铁丘松土,不顾脏污,伸手掏出深处的泥土,揉成团捧到大夫人面前:“日头烈,不易散热。热水浇灌渗进泥土,时隔不长,还是留有余温。”顿了顿,补充道:“若是水淹死,致根部腐烂,叶子也不会卷缩枯黄的这般快。”

    闻言,大夫人卷起袖摆,捏了捏泥土,确实是有些热。

    二夫人嫌恶的避开,干巴巴的笑道:“侄媳妇儿,你如何知晓泥巴不是给晒热的?”心底却暗恨不已,明明把她娶进府,是用来恶心安如意母子俩。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让这贱蹄子反帮衬安如意来对付她!

    龚青岚抿唇不语,顾自在旁边没有栽花的泥土刨坑,同样的深度,捧出一团泥巴。大夫人捏了捏,触手一片阴凉。

    见状,二夫人眼皮子一跳,脸色有些难看。这贱人怎么懂这麽多?她不是只有一张脸皮儿拿得出手么?就算恒儿给她诗词,她都大字不识一个,还是恒儿耐着性子教她,方才看得懂。

    探究的打量着落落大方,举止得体的龚青岚。二夫人脸色铁青,觉得她一定是给龚青岚骗了!往深处一想,心底越是慌乱。难道齐景枫知道她的计划了?所以干脆利用龚青岚,将计就计?

    二夫人心凉了半截,不敢再想,连忙打住这荒唐的想法。只有儿子和她自己知道,齐景枫怎么可能知道?

    暗恨桂枝办事不利,被龚青岚抓到了错处,阴恻恻的瞪了桂枝一眼。

    桂枝浑身瑟缩,心中叫苦不迭。二夫人不是说大少奶奶是个没有脑子的人么?现下看来大少奶奶不但头脑灵敏,且心思细腻,根本不是好对付的主。偷偷睨了眼大夫人,正巧对上阴冷的目光,霎时遍体生寒。

    “来人,将这欺主的奴才杖责五十,找个婆子发卖了。”大夫人眸子里一片阴冷,这片牡丹花对她意义深重,陪伴了她十年,竟被这奴才用来对付龚青岚的牺牲品!

    “夫人——饶命啊——”桂枝满目惊恐,脸色惨白的瘫软在地上求饶。五十大板能要了她的命,就算有幸活下来,也是将她发卖到窑子里。瞳孔一缩,将所有的希望放在了二夫人身上,哭喊道:“二夫人——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她不想死……

    “贱蹄子,当真是你陷害大少奶奶?原以为你与你母亲一样是个老实本分的,遣你过来伺候大夫人,不想心这般大。毁了大夫人的花圃,还累及刚过门的大少奶奶的名声。就算你母亲在老夫人身边伺候,我也救不了你。”二夫人咬紧了牙根,就等龚青岚为了护全名声松口。虽然是个丫头,可她毕竟是新妇,成亲第一天就闹出人命,看她日后有何脸面在燕北贵妇圈露脸!

    呵……拿老夫人来压她一头呢!

    龚青岚面容温婉,慢条斯理的擦拭掉手指上的泥泞,清浅的笑容愈发温柔:“二婶娘,你是要救她?只要二婶娘开口,侄媳妇儿便在母亲面前讨个恩情,将这奴才交给您处理。”目光清冷的环顾四周,道:“二婶娘向来知规矩守礼,从不逾越徇私。相信二婶娘会公正解决,树立齐家主母威信,让诸位敬服。”

    二夫人死死的绞着锦帕,眼底闪过怨毒,忙挤出僵硬的笑容道:“二婶娘虽然掌管着府中中馈,可两房私事,互不插手。这……欺上背主的奴才,还是大嫂处理的妥当。”

    开什么玩笑?她无论如何不会为了一个丫头,授人口舌,好叫龚青岚给她按个治家不严的名头,有机会从她手中夺走管家权。那么他们二房,不得彻底看大房脸色?

    桂枝嚎啕大哭的哀求:“二夫人——求求您救救奴婢——”她知道怕了,不该听母亲的话陷害大少奶奶。可现在她不敢将二夫人托出来,受累的会是母亲与弟弟。

    二夫人沉着脸,别过头,不看桂枝一眼。

    几个粗使的婆子走过来,拖着挣扎的桂枝下去。外面传来尖锐的嚎叫声,随即嘴被堵住,接着便是木杖打在肉体上的‘噗噗’声。院子里的人听着心惊肉跳,眼底有着惊慌与心寒:他们这般为二夫人做事,二夫人为了自己,眼都不眨的舍弃他们。

    收起了眼底的轻蔑、不屑,再不敢不敢小觑,大少奶奶绝对不像她表现的那般温婉无害!

    “大嫂当真好福气,娶得一个蕙质兰心的媳妇儿。”二夫人暗藏讽刺,冷哼一声,带着丫环婆子匆匆离开。

    大夫人耐人寻味的睨了眼龚青岚,厉声道:“全都将牡丹挖了。”转身,便去了正屋。

    徐娘看了一眼目光不曾离过龚青岚的齐景枫,嘴唇翕动,却是没有开口,追着大夫人去了。

    “徐娘,你怎么看?”大夫人净好手,端着茶杯坐在炕上。

    徐娘忙宽慰道:“县主,奴婢想大少奶奶是个好的,大爷要给她求情时,她便率先一步认错,无非是不想让你们母子难为。若说她是二房的人,今日断然不会如此打二夫人脸面。”分明是没给后路。

    而且也聪明,不但逆转了形式,还借县主之手,杀鸡儆猴!

    “人心隔肚皮,不能妄断!”

    似乎想到什么,徐娘面色大变,再不敢为龚青岚说话。

    就在这时,茗香小跑着过来,微喘着粗气道:“县主,大少奶奶将所有的牡丹都收好,让人将烫坏的剪掉,晾在了阴凉处。”

    大夫人心中一动,摆手道:“随她去。”

    龚青岚一一收拾好,满意的点头,牡丹与芍药相似。她要按照前世师傅教的,将花枝嫁接在芍药花枝上栽种。

    忙的满身大汗,抬手擦拭着额头掉落的汗珠,笑道:“夫君,我们先回去。”

    齐景枫微凉的手指勾着她一缕黏在脸颊的青丝,别在耳后,掏出锦帕轻柔的擦拭她额头的泥土,温声道:“让下人忙就好,何必亲自动手。”

    “他们不是正经的花农,许多细微处不懂,我不想外祖父与母亲的心血,变成一把残草枯槁。”龚青岚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随即自己一愣。兴许是心底接纳了齐景枫,便将他的家人当成了自己的家人对待,所以才愿意用心。

    齐景枫一怔,眸光涌动,清冷的眼底蕴含着真实的暖意。“你有这份心,母亲也会谅解你。”

    “妾身无碍,只是累及了母亲,打扰她清修。”

    龚青岚目光悠扬的望着二房的院落,心想:他们已经开始出手,这次没讨着好,下次断然不会如此贸然。

    第九章 恨意

    二夫人吃了败仗,肚子里憋了一团的火气,怒气冲冲的回了芳菲苑,砸碎了一整套的茶具,方才解了恨。

    “哼!这贱蹄子果真是眼皮子浅薄,被安如意母子俩给收买了!”说着不甘心的一手捶着小几:没瞧着大房的笑话,倒叫她丢了脸面。

    秦嬷嬷心疼的看着二夫人手上的划痕,忙让香兰将残渣碎片收拾,宽慰道:“夫人,老奴多嘴一句。今儿个的试探,着实不该。您将她安插进大房,这般试探若是帮衬着您,岂不是与大房闹翻了?这步棋也起不了作用。”

    二夫人猛然看向秦嬷嬷:“什么意思?”

    秦嬷嬷目光一闪,笑道:“夫人,若您是大少奶奶,该如何?”

    二夫人眼底一亮,右手捏成拳捶着手心,恍然大悟道:“不管在不在理,她都要将自己摘清,维护大房。才能得到齐景枫的欢心,在大房站稳脚跟。她倒是个聪明的。”冷哼一声,颇有些不以为然。

    秦嬷嬷见二夫人是个明白的,不禁舒了口气。心想:希望夫人莫要看走了眼。

    这时,香卉走了进来,禀报道:“夫人,红袖求见。”

    “让她进来。”

    香卉领着红袖进来,便转身出去。红袖看着二夫人目光深沉,浅啜着茶水,并不搭理她。心中一颤,慌忙跪在地上,哭诉道:“夫人,您可要为奴婢做主啊——自从大少奶奶进门,都不许奴婢亲近大少爷。今日喝药,大少奶奶也将奴婢支开,今后如何为您办事?”

    “当真?”二夫人眸光微闪,隐含厉色。

    “可不是?奴婢且听大少奶奶身边两个大丫鬟说待回门后,便要插手府中的庶务。当时奴婢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她们便说大少奶奶是正经的主母,掌管中馈也是顺理成章……”红袖低垂着头,敛去眼底的狠色,不住的给龚青岚上眼药。“仗着有大少爷撑腰,大少奶奶根本没有把您放进眼底。”

    “啪——”二夫人将手中的茶杯砸到地上,满目狠厉。咬牙切齿道:“好!好!好!她好本事!”若说之前被秦嬷嬷说动摇,这次却是完全被红袖的话蛊惑。

    红袖被滚烫的茶水溅到,也不敢吱声。心里一阵得意,二夫人虽精明,但碰到财权之事,便会昏了头。

    秦嬷嬷怎会不知红袖的小心思,却也知道龚青岚风头正旺,未免她得意忘形,有必要警醒她,便也没有声张提醒二夫人。

    挥退了红袖,秦嬷嬷提醒道:“二少爷被派到南边做生意,这两日便要启程回来。这件事夫人莫要放在心上,交给老奴处理。”

    秦嬷嬷是二夫人的|乳娘,亦是心腹,能爬到这个位置,少不得秦嬷嬷出谋划策:“嬷嬷,你当知道我最是信得过你。”

    ——

    风平浪静的过了两日,转眼便到了回门的日子。

    龚青岚早早的便起床梳洗,收拾好。恰巧齐景枫悠悠转醒,忙上前伺候他起身。

    “这几日委屈你了。”许是刚醒,齐景枫漆黑的眼珠似蒙上一层薄纱,往日明亮清澈的眸子,诡谲如海,一眼望不见底。

    龚青岚替齐景枫更衣,浅笑吟吟的摇头,握着他宽厚干净的手心,将他拉到铜镜前,亲自为他束发。“伺候夫君是妾身的本份,夫君这般客套,倒是生分了。”那日自梧桐苑离开,齐景枫便被长安唤走,昨夜寅时才回来,怕是为了今日的回门。

    齐景枫自铜镜中捕捉到她俏皮的眨眼、吐舌,眸色深沉,心中百味杂陈。“回门礼长顺已经准备好,你看还有其他需要准备?”拿着一张红纸递给龚青岚。心中多少有些歉疚,新婚第一日便离府,让她独守空闺。

    龚青岚推回,他心思细腻缜密,这些事无须她插手,“夫君做的事,妾身放心。”

    齐景枫深深的看了眼龚青岚,握着她小巧细腻的手,触及到掌心的凹凸不平,摊开便瞧见结痂的伤口,眸子一暗,清冷的脸上线条冷硬,抿紧唇,沉默良久:“府上除了母亲,其他人你不用放在眼底。”

    龚青岚心口一滞,百感交集。她以为一步步踏着尸骨,走近目标,心早已千锤百炼,坚硬如磐。没有人关心她,只是如同无底黑洞,漫无止尽的向她索要,都已成了习惯。回头观望,一句简单的话,如同炙热沸腾的熔岩注入心房,冰封高筑的堡垒轰然倒塌。

    原来,她也是娇弱矜贵的女子,需要一颗大树为她遮风避雨。

    “二婶娘是长辈……”龚青岚轻柔的嗓音暗哑哽咽,长而卷翘的眼睫沾染着几点晶莹水珠,一眨一眨,融入那一汪清潭古井的眼底,荡漾着丝丝涟漪,直荡进齐景枫干涩的心底,干涸枯裂的心房湿润,霎时柔软一片。

    不禁伸手轻轻将她揽进怀里,修长异常苍白的手指拭去她眼角细碎水光,轻轻叹口气:将她拖入泥潭,终究是对是错?

    “寻常你便避着她一点,找上门来,不要有顾虑。”顿了顿,有些不自在道:“有我。”随即想起牡丹花事件,微微尴尬。

    眼眶湿润,龚青岚紧紧的抓着他胸前的衣襟,硬梆梆的话,并无多少柔情,却是胜过任何甜言蜜语。

    这是眼前这个男人许给她的承诺!

    悔恨如汹涌的潮水狰狞着张大嘴朝她而来,似要将她给吞没。以前她当真是瞎了眼,放着这么好的男人看不见,莫怪最后齐少恒刺瞎了她的眼睛。

    一番自我厌弃:心瞎了,留着一双眼也清明不了。

    “我去趟账房。”齐景枫推开龚青岚,看了眼她红肿的眼睛,唤红鸢给龚青岚梳妆。

    龚青岚猛然抬头,只来得及看到他翩然而去的背影,眸光黯淡,止不住的失落。

    这时,红玉气喘吁吁的赶来,喘着粗气道:“少奶奶,回门猪坏了。”红玉忐忑不安,昨夜才做好,这样的天气不该坏了。可今早一瞧,两头猪全都散发出阵阵恶臭。

    龚青岚呼吸一滞,回门猪是回门礼不可缺少的物品。女子娘家收到回门猪后便分予亲邻享用,表示自家女儿不辱门楣。

    可——

    龚青岚软软的手指紧紧的扣着桌沿,手指骨泛白,眼底泛着丝丝寒气。

    第十章 回门

    “大少奶奶,这可怎的是好?再一两个时辰,便要回龚府了。”红玉急的眼眶泛红,若是没有回门猪,小姐定然会被人笑话。

    龚青岚反倒镇定了下来,低敛的眸子里蕴藏着冷光:“红玉,你暗地里去查谁靠近了厨房。”叮嘱道:“莫要声张。”

    “是。”红玉急匆匆的跑出去。

    红鸢愤恨的攥紧了拳头,小姐才嫁进府中三日,便祸事不断,如今更是用这般下作的手段诋毁小姐的清誉。( 重生之嫡妻归来 http://www.xlawen.com/kan/11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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