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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部分阅读

    因为不能共存,所以不成立。

    苏白点了点头。

    柳听白没有说完就拉开距离,仍然坐在她身边,或许他也有这种情绪吧,想要抓住什么,只不过与他而言,再没什么比“杀人”更有意义。

    此刻能如此,亦不见得能维持太久,撑不过三日,当苏白前去“赴约”的日子一到,这一切在他的眼底,将不再有意义。

    他又问:“你没有灵根,还在修行,为什么?”

    话刚落,那头?鸣便传来,苏白循声向天边看去,无悲无喜的语调回答着:“成为强者。”

    柳听白摇了摇头:“没有灵根如何逆天,你做不了强者。”没有讽刺的意思,只是实话实说。

    一双眼从苏白脸上移开,也看向天边翱翔在黑云中的翎?,问道:“成为强者。你有多想?”

    苏白收回视线,没有回答,盯着柳听白的眼,沉默了片刻,却反问柳听白:“杀了他以后,你会做什么?”

    他竟笑了。

    只不过,他眼中没有笑意,自始至终,他眼中都没有情感,纯粹的空灵。

    他回答:“如果那时候你还活着,你会知道的。”

    翎?俯冲下来,在火堆旁着陆,羽翼呼扇的冷风将火堆打出漫天火星,也一并掀开了不少正燃的红碳。

    苏白当即跳起身躲闪,停顿下来一看,柳听白还坐在原地,一身黑衣夜装虽说暗沉却没有沾染一丝一毫的柴灰之色,一对空灵的眸子此时也正凝视着她,虽然双眸好似无魂,唇角却是笑着的。

    他说:“要不要送你一套新衣,换一换。”

    苏白应此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原本干净的衣裳早已斑驳点点,衣中几处还有早先被柳听白那落樱给划破的痕迹,早先是没什么感觉,如今被他这么一说,她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是该换一换了。

    翎?似乎还没飞够,挥了挥翅膀,刮了她一身的泥叶,便一溜烟又冲入云霄去。

    这身狼狈样,倒叫柳听白提点:“旋照期弟子又不是没有能力避开。”只不过他唇边笑意越深,给人的孤寂感则更深。

    苏白摇了摇头:“没必要躲。”

    她只觉得,不过是些泥叶,反正衣裳损此,按师傅的要求,它再不能穿,不在乎这点污渍,故而没有必要。

    再说,她清楚,翎?是故意的。

    若是她躲开,翎?就不会如此高兴且得意洋洋的破云遨游去了。

    “习惯往往能在紧要关头救你一命,你对相熟的事物,戒备心太少,早晚会害了你。”

    苏白闻声微微一怔。

    只瞧柳听白站起身来,挥手之间便将火点泯灭,迈开步子留下一句:“这两天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强化一下你的躲闪能力,随我来。”

    耳畔此时回忆这他那句:我不是你的知己,更不会成为你的同伴。

    苏白的步子迟疑了一瞬,才跟了过去。

    【071】知己成痴(五)

    “左肩下三寸,步入乾位才做侧身翻。”

    ……

    “如果这是落英杀,你左眼右膝早已保不住。”

    ……

    “连落英第六化都躲不过,你第五化难不成是全凭运气过关的?五六衔接极快,你必须做到能连着闪过。”

    ……

    “苏白!你右脚脚力太弱。”

    一连三日,那幻化的漫天樱花与这严格的“老师”陪伴着她成长,当然,与进步而言,区区两天时间,能勉强一气避开落英六化诚然是非常不错的进度了。

    只是苏白清楚,这进步其实没什么意义,落英有九十九化,避开前六次帮助根本是微乎其微的。

    明知道这些,她还是尽力配合着,或许是因为珍惜的缘故,三日之约一到,这份“相熟相知”便会瓦解,至少在选择上,它会被毫不留情的抹杀。

    柳听白说的对。

    他们不是知己,更不会是同伴。

    他有他坚持的东西,仅仅一个杀字,却无疑与她如今的“懦弱”相冲突。

    虽说苏白越来越不懂得自己,但仅凭前几次自己置身危机之时所衍生出的不甘与不愿,谁又能担保她当真能豁出一切为柳听白谋利?

    一旦失败:如果她可以躲,为求生而逃。那么他一定能追,为原则而杀。

    想到这些,并不难。

    她懂得柳听白,同样,柳听白亦也能猜到她不见得当真会豁出一切,也清楚自己不会对苏白手下留情。如今看来,这何尝不是因为看得透彻,所以才会叫他说出那句话。

    天色眼见还有一个多时辰便要暗下来,就该到两人各拾选择的时候,明明一个时辰不算太久,却叫两人觉得,太过漫长。

    漫长的好似黑夜再也不会来临一般。

    此时的两人只是并排静坐在那森林湖泊边,一个看水中浮草,一个瞧水面倒影。

    水清澈,却是湖泊深邃绿植交错不可见底,柳听白那冰凉的指尖轻触了一下湖水。

    苏白应此眉梢微微一紧,只瞧湖面那波纹荡起,将映照在湖面上的倒影扭曲。

    她张了张口,却听到柳听白此时说道:“怎么还不天黑。”这语气平调,没有问句的起伏,音调竟若有若无的与苏白的语气相似了七八分。

    下意识的用这语调说出话来,竟叫他叹道:“你说话的语调,初初听着,总是觉得怪异别扭。听多了,却出奇的顺耳,好似能传染,不知不觉连我都用上了这语气。”

    苏白微微一怔,迟疑片刻,那无悲无喜的音调才接下:“听起来,像是你在告别。”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又捡了一个话题:“说说你为什么要做强者。”

    “连我自己都不懂为什么,或许就像你的杀一样,有答案,却不知道为什么。”

    两双同样空灵的眼在这一瞬交接。

    “撒谎。你拆穿了我一次,这两字还你。”这张与紫翊宸一模一样的脸,唇角轻轻扬起,算是在笑吧,虽然苏白清楚,他的心不会笑,就像她也还没学会如何笑出来一样。

    她不去争辩,因为柳听白说的是事实。

    两双眼的视线,此时各自错开。

    又是好一会的沉默,但这一次不同,沉默之后,两人竟不约而同的同时出声打破这份沉寂:

    “活。为了活。”

    “因为有人在等你,是吗?”

    四目相对。

    空灵的笑总显凄凉,他又补充道:“一个跟我长得很相似的人。”

    苏白闻声微微皱了下眉头,这才迟疑的开了口:“怎么…”

    “有几次你盯着我的脸看得出神,无论你有没有意识到,当你透过这张脸在看着谁的时候,你的眼眸写着些什么,我看得一清二楚。”不待她说完,他抢答。

    “只有成为强者才能有资格还债,在此之前,是我亏欠他的。”苏白不否认。

    “你当真以为那只是亏欠吗?”他补充:“答案是什么,但愿你永远都不会懂。”

    苏白沉默。

    她总觉得柳听白有点不对劲,说不出来的感觉,似乎,柳听白是在与她告别,离开的人将会是他一般,否则柳听白应该将她看做一个死人,一个死人是没有以后的,所以柳听白不该在对话中隐隐透露出她会活下去的暗示。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似乎柳听白教会她闪避落英的六化,并不是为了遇到突发情况时,增加那微乎其微的存活几率,好叫他亲自动手送她上路,而非结束在另一个人手中一般。

    总觉得更像是要她记住他的名字,一个即将消失的名字一般。

    只不过她也清楚,没有谁能彻底了解谁,她懂他只不过是绝大部分,于某些共同点而言,只不过是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的“觉得”在作祟,衍生出的联想罢了。

    后来?

    是说她到了真正选择关头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答案,从而选择保命或牺牲的后来吗?

    不是的。

    那一日当她回到揽月阁时,出乎意料的她没有面临任何的威胁与选择。

    她就像是个早被选中的配角,听着柳爷向她摊牌说,自己早已知道苏白前来的目的是什么,从那天来时刚踏入门房叫他嗅到苏白身上拥有一股特殊的清香时,便已经知道她是听白不知第几次送来的试井石。

    柳爷是个极为复杂的人,他能轻易将脖颈上的玉扔到苏白面前,也能轻易说出“他既然那么想要,我给他”这样的话,随后便下了逐客令,让苏白踏着矛盾与复杂的警惕与舒心,完好无损的走出了揽月阁。

    她一边猜测着会不会是柳爷布下的陷阱,要引柳听白出来从而斩草除根清理门户,一边又难以否认或许柳爷那时说的是真话:

    “我与他当真太久太久未曾见面,久得快要忘了他长什么样了。如今总算是等腻了、厌了、烦了,所以把东西拿给他吧,只有这样,他才有把握来杀我,我与他也能见上一面。”

    一路上苏白没少走歪路,反复兜兜转转只为了万一身后有人在跟,能彻底甩开,如此之后,她才终于回到那个湖泊,却没有故人。哪怕是燃了符咒,等了一夜也等不到柳听白,甚至叫她认为,柳听白只怕遭遇了什么不测。

    【072】知己成痴(六)

    或许柳听白本不该来,在林中湖畔,那一池盛开茉莉的净白之色里,他覆手而立,一袭白衣。

    听着那无悲无喜的音调忆述揽月阁之行,他迟迟未曾开口向她讨要,那千方百计想拥有的平安扣。

    迟迟才现身。

    覆住那双冰冷的手心,似乎再不打算伸出来,接过她手心那枚通体净白的平安扣。

    “何不闲检验一下它的真假,若是如此,你师傅说的话未必是假。”

    他微微一怔,挤出个笑意:“这东西是真品,不必验。”那双冰凉的手指却还藏在了身后,未曾碰它一下。

    顿了顿,他又问:“如果我这身衣裳是红色的,会不会很喜庆?”

    “白色就很好。”

    两双空灵的眼此时汇聚在一起,她又反问道:“有了它,你就能施展出寂灭落英,什么时候动身?”

    一身寂,一袭白,空灵一笑,他说:“等午时,他会来此地赴约。”

    不是上门索命么?

    仿佛在这一瞬才叫苏白看清,原来这个人,想要的或许并不是此物。

    忽闻一声盘旋在空中的?鸣,是翎?等得不耐烦再催促苏白走。

    “它在催你。”他还是笑着的,只是一双眼里叫人只觉得孤寂与暗沉。

    “柳听白。”她手心不觉一紧,原来这一瞬她又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那块玉被她篡得紧紧。

    “恩。”

    对上这‘镜中自己’,眉梢动了动,她迟疑的开口:“总有一天,你会为我杀一个人?”

    冰凉的手指握住她手心,将她手指搬开,终于拿回了那枚平安扣,看着她的眼才说道:“不是提前给了你那灵兽解药,许你的好处自然也就不再。”

    苏白不语。

    她之所以会问这个,柳听白又如何不懂,那是不愿意失去这份相熟,至少有个承诺未曾兑现,他们还是会再见的,算不得从此陌路。他却拒绝了,所以她不再言。

    沉默片刻,当她抬眼再看向翎?,似乎这一瞬想明白了,也释怀了,便招了招手唤翎?下来,准备离开。

    只听身后,柳听白的声音扬起:“不是想知道,杀了他我会做什么?那就留下来,仔细看着。”是在挽留。

    苏白没有回头,无悲无喜的音调来回应:“不必了。你说得对,我们既做不了知己、也当不了同伴,知道的太多,未必是件好事。”

    那头却仅仅两字:“苏白。”

    太久没有人唤她这个名字,或多或少此刻听见,脚步是有些犹豫了。

    回眸一望,柳听白在笑,却感觉有种凄凉的味道,忽地狂风骤起,风声灌耳,翎?之鸣意在催促,却也是这时,他张了张口,唇瓣动了动,声被掩埋在呼啸风声里。

    却叫苏白看得清楚,那唇形是在说:我希望让你知道…

    她收回视线,跃身乘上翎?的背,未曾回头,好似此举如同她最后说下的话语一般,从此,当真是陌路人。

    柳听白的笑也随着她的背影消失。

    午时。

    那人如约而来。

    见着了岸边那一袭白衣,眉头微微一皱,君魅的面上化出一丝苦笑,冲那白衣说道:“你杀人素来都穿黑色。”

    那空灵的眸子同样也瞧着他,却出奇的冰冷:“白色染血最是鲜明,用你的血将衣服染红,更能彰显喜庆。”

    “喜庆?”苦笑噙在唇边,自语道:“是啊,你等这一天太久,是该好好的喜庆。”

    说道这,他瞧着柳听白的神情颇为复杂,喉中音节略有沙哑:“你恨了我一辈子,如今我来了,你可以将我碎尸万段以泄心头恨,只是,在动手之前…”

    他一顿,才道:“听白,就不能再唤我一声听雨哥哥吗?”

    杀气!

    “你!做!梦!”

    柳听白身形一动,伴随着那幻杀漫天般的落英式,一股强大的杀气向此人袭来!

    不躲不闪,双眼一闭,俊魅的面上竟好似释怀一笑,任由他杀气袭来。

    那漫天萧萧的花瓣,将两人的身形一并遮挡,在林后竟有一双眼,沉默的隐藏在那里。

    这一双眼不知柳听白到底使出寂灭落英没有,也不知里头的那位“柳爷”此刻死了没有,只一贯的沉默在那,静静看着。

    是的,这双眼是苏白,她比柳爷晚到一步,适才藏身于此。

    如果当时,她没有读出柳听白那一句我希望,或许她当真能做好她的过客角色,只那一瞬,她好似在那一瞬,看见一个正在往悬崖底下坠落的人,盯着她的眼,想要伸出手,想要让她抓住自己,想要被拯救。

    虽说反复强调不是知己、绝非同伴,可苏白清楚这种感受,一个她从未想过会碰到的“另一个自己”,两条线一旦交汇,说不在乎,是假的。

    想必口中决绝的柳听白亦是如此,否则他的原则不会因她的出现而有过几次动摇。

    终究,迫使她去而复返,瞧着不真实的花杀阵势,一双手下意识的握紧做拳,但愿是她会错意吧。

    杀气瞬绝!繁华散去,花杀不再,一切的矛盾竟是如此之快就了结。

    那袭白衣,唯有那袭白衣立在中央,他终于“如愿以偿”的将一身白净的衣裳给染成了血红,冰凉的手指第一次可见的赫赫血腥,好似于双手有洁癖的他竟然只是在笑,从轻轻的鼻息再到放声大笑,全然没有去洗净双手腥气的意思。

    除了他,再无其它完全。

    有的只是,那满地碎糊的血肉,就像是从搅拌机里给抛了出来的狼藉,那赫红的场面叫苏白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一双空灵的眼眸也略有复杂的凝视着那转为朗声大笑的柳听白。

    根本没有经过争斗,就是单方面的屠杀,这就是他想要她留下来看着的、陪伴他一起面对的?

    她想,他希望她知道的,她也知道了,此时,也该走了。

    正当她去意已决,那笑声竟截然而止,柳听白好似被抽空了心魂的壳子,瞬间跪坐在地,好一会,都再也没动过。

    苏白知道自己最该做的事不是冲过去,她清楚这样脆弱的一面,是柳听白不愿意与她分享的,至少换做是苏白,是会这样想的。

    她选择默默陪在一旁。

    瞧着柳听白那染红的袍子逐渐晾干,凝结沉淀的血小板将衣裳染成不匀称的深浅区分开来。

    瞧着柳听白手指终于动了动,艰难的维持着一个动作,缓缓的将被他绞碎的碎肉又给一片片拾起来,透过这个角度,那侧脸下竟缓缓滑过了晶莹之色,他在哭!

    苏白以为是眼花,急忙擦了擦眼睛,再一看,却见到更多的泪滴落,柳听白真的在哭!

    此时柳听白像突然发疯一般,把那些碎肉又给抛开,撕心裂肺般的狂喊一气,转而,一双血红的眼倏地向她看来!

    下一瞬,那血红便来到她面前,眼眼相对竟叫她看清柳听白此时竟睁着一双血红的眼!

    不由分说,一双手便直取苏白喉咙,紧紧扼住,叫她难以呼吸,血红的眼好似从地狱爬出来的索命厉鬼,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

    窒息迫使她本能的向对方一扣一踢,抽身戒备起来。

    可柳听白却好似失心疯了一般,非但没有被那狠狠一踢而清醒过来,反而萧萧杀意紧追苏白!

    也不知是不是当真失心疯,竟没用上落英杀,只单是拳脚却也更甚苏白一筹,几次险将她喉咙扼断,在她身上多处留下淤血的重击,一双眼好似只认得一个杀字。

    情急之下她唤了几次柳听白的名,亦是无果。

    躲闪之间她被逼回那湖泊,坠入水面时,那冰冷的手指再度扼上她的喉咙,与她双双坠入深湖,激染了一片猩红色。

    她的意识即要消散,喉咙却仍被他紧紧扼住,她却再也挣扎不开,可这一瞬,她却没有生出之前几次出现的心态,没有心底在喊着不甘的声音。

    这一瞬她竟觉得,其实,她死在柳听白手里,是甘愿的。

    理智却伴随着窒息将她紧紧扼住,明明心底告诉自己索性放弃抗拒,能死在他的手里也好。可身体却随着理智从储物手镯里抽出一柄半成品的利剑,在她恍惚间觉得自己是甘愿的同时,一柄寒光则毫无预警地穿过了柳听白的心房!

    毕竟是曾受过杀手组织特训的出身,那一瞬的本能丝毫没有偏差,甚至不留任何的情面,正中心房的跳动穿了过去,也抑制住了那冰凉的手指力道。

    就在她抽剑的瞬间,一双眼分明看得真实,那绝美的容颜终于笑了,这一次,是真的笑了。

    伴随着剑芒穿透自己的身体,将不再是空灵的眸子,里面有着熠熠的光彩,随着唇角终于笑给苏白看。

    一切发生的太快,当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只觉得脑海嗡地一声炸开,连忙抓着柳听白往湖面上游。

    两人浮出水面,她拽着柳听白上岸,第一次慌了手脚:“平慎之…对!我们去找平慎之。”

    冰冷的手指抬起在她额头轻轻一点,遂缓缓握住她的手心,将那平安扣塞进去。

    心脏即要永远的停止,生命也将走到尽头的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能死在你的手里,是我人生中收到最好的一份礼物。”

    他说:“是我逼你这么做的,不要自责。”

    他还说:“我一直以为,杀了听雨哥哥,我便得解脱。就像我一直以为,你与我不是知己也绝非同伴。”

    笑得如此凄美,宛如绽放与凋零共事的樱花:“你在湖边站了多久,我就在一旁看了多久,当时,我真的以为,杀了听雨哥哥,我就能跟你一起走。见到你回来,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我也以为理当如此。可惜我错了。终是我自己骗了自己,你是知己,他却是我生命的全部。”

    运气护住心脉,只为了能说完他想说的话,此时说完,他便疏开|穴道,任由那脆弱的心房在利刃下如断弦的弓,轰然绷止。

    【073】只见故人去,不见新人来(一)

    柳听白临死前终于承认知己二字,却不给苏白一个救他的机会。

    留下给她的不过全尸一具,恨结得碎肉遍地,与那血腥两手此时紧握的一枚平安扣……

    ……

    两日后。

    去往邵南的路上,三匹枣红马惬意的散步吃草,路旁则小歇着两男一女。

    少时有快马从大路扬尘而起,那漫天尘土叫女子恶嫌的捂鼻,一边说着一边躲闪:“师弟,我去上边等你们好了。”

    一位笑着抬头应了声好,另一位则埋头在草丛里仔细翻找着什么。

    这两人一个是平慎之,一个是苏白。

    苏白有个号,号央石,央石在众人眼里不过是个男修,修长的身板平平坦坦,素来寡言又一身清逸,也无怪没人认出她是个女人。

    平慎之他是百花谷出身,此行游历十二子中唯一一个男弟子,为人天生就具备那亲和气场,人缘绝佳,资质也不错,好歹是个大国皇子,去什么大门派不行,偏偏拜入穷得叮当响的百花谷里去,气得皇帝一旨贬了庶民,倒是他亲娘时常惦记,总时不时偷偷派人往百花谷里送银子,托人好生照顾他。

    约莫十二岁开始学医,也就谷底呆足了五年,十七岁便跟着十一位师姐跑出来游历,才遇见了苏白。

    其实今日苏白会来是出乎他预料之外的,百花谷弟子素来拮据,他与师姐原先买下的马匹早已转卖救济了陌路人,未免预算不够,后头亦只能徒步而行。未曾想到苏白会追来,还做了东道主一人送了一匹枣红马,那马儿健硕,脚程是极佳的,看得出是精心挑选。

    表面上马儿深得他师姐欢喜,与五年相熟的眼见力看得出师姐欢喜的是人家年轻有为。他倒是有心替师姐做一做媒,毕竟在他眼中“央石”是个有前途的修真者。

    可惜,师姐还没表过态,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他若是先开口了,未免尴尬,只当心头默默运算下了,逮住机会就扮一扮那拴线的红娘子。

    苏白自是不知他有这份打算的,只埋头细理那传说中的金蛛丝。

    经过是这样的:她三人乘马途径此地,就着阳光远远瞧见了那头隐隐烁烁的金色,眼尖的她忽而想起曾阅过师傅一本记载着天灵地宝的书籍,里头便有“邵南一带有金蛛,其身无影,狡猾至极,难以捕捉。所过之处偶有残丝落,残丝烁如金,取白酒浸泡七七四十九日,其韧天下第一”,不怕辩错,只怕错过,故而她当即勒马就停,下地寻去。

    两人见她下马,只好也一并下来“休息休息”。

    平慎之回应了他师姐,便转回头盯着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指细理出的“金线”,也不管身后尘灰扑黄了后背,当即开口问道:“央石兄,这是什么好东西?”

    “金蛛丝,天下第一韧线。可以拿来做鞭、弓弦、等韧性装备。”

    平慎之不禁再问:“央石兄懂炼器、制器之道?还会奇门遁甲之术?”

    手中金丝收到尾纤,不过环四指绕了两圈,听他一问,便抬眼看去答道:“只略懂一二。”

    “我虽从医,习得都是救人之术,却也极爱趁手兵器。”平慎之一边笑着说,一边将手中长剑朝苏白递了过去。

    苏白微微一顿,适才接下他递来的武器,将在手里一细看,无悲无喜的音调给出评价:“宝器五阶都能比这好,白白浪费了好材料。”说罢向他递回。

    “五阶?我这可是七阶宝器。”平慎之不急着接回来,眼眸一亮,竟反问:“还没见过央石兄的兵器?”

    她摇摇头:“我没有。”

    “怎么能没有?”

    “真没有。”

    平慎之先是一脸惊讶,转而便下了决心,掌心将自己那把长剑一推,忍痛割爱道:“我这把给你。反正再好的兵器在我手里都是摆设,当是自家兄弟就不要推脱,收下吧。”

    苏白一怔,下意识的便将疑惑脱口而出:“我要它做什么?”

    平兄却是慷慨之色:“宝剑配英雄,别推辞了。”

    看来在他眼里,这是个“宝剑”。

    苏白这才意识到,平慎之是以为自己的“武器”档次低不好意思拿出来,才借口说自己没有,故而明明是不信她没有兵器,却还忍痛割爱的将自己的“宝贝”给送出来。

    虽说她连十阶宝器都能炼出,七阶堪比五阶的这把剑自然算不得什么好东西,可瞧平慎之这一脸的慷慨模样,竟觉得心头隐隐一暖。

    叫她想起这双手不日前才沾满血腥,捧着泥土颤着将那棺木埋葬,留给她最后的记忆不过是那冰凉的手指握上,将那同样是冰冷的平安扣塞给她,叫她握紧,仿佛自那以后,她的手心只记得了那冰凉的感觉。

    可如今手心接过的长剑不同,是平慎之手心捂热了递过来的“宝贝”,传递到这双手里还能感受到持续的温热徐徐从剑身上散出。

    她想:都说十指连心,这暖意或许是从这里后知后觉的传到她心田的吧?

    那白皙的手指,不觉的握紧了手中剑。

    她果真不再推托,将长剑在腰间一系,对上平慎之笑笑的眼睛,认真说道:“礼尚往来,择日我做把弓给你,你看如何?”

    平慎之倒是还没听说过“央石牌”的事迹,只听她这么一说,未曾想过会是宝器,只冲着“兄弟”说要亲自动手做弓,这份心意纵使是胡乱砍根木条绑跟线都是珍贵的,便笑得爽快:“弓能长射,倒也适合我这小大夫,如此甚好,甚好。”

    随后三人再次动身,途中断断续续停了几回,多是苏白冲那金蛛丝而去,共拾得四线,三短一长,长缠四指三圈半,短则缠一圈至两圈之间。

    拾得这些,便已近夜幕,反正三人也不急着赶路,便索性就着林子歇整上一宿,天明再动身。

    火光噼啪,平慎之打着瞌睡看了一眼早已睡去的师姐,又看了一眼入定般闭目打坐许久的央石兄,伸了个懒腰,他想,央石兄虽是打坐姿态,只怕也是早已睡着了吧?

    又一个哈欠袭来,平慎之摇了摇头,试图将睡意挥出脑海,伸手又凑了凑柴,再将两眼努力睁圆,他是打算做个默默无闻的守夜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眼皮子使劲的打架,平慎之的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恍惚在了睡着边缘。

    自然没注意到一旁的苏白紧皱眉头,那张脸亦越发苍白,额上脖颈甚至浸出许多汗珠的模样。

    就在他的脑袋缓缓向前倾,眼见是要被睡意征服,倒头便睡的时候,低低的一声沙哑好似有人给他浇了一盆冷水,浑然顿醒!

    “平慎之…我带你去找平慎之!”

    应这“仿佛似淋冷水”的顿醒,明亮的眼眸忽然睁开,清脆响亮的回应“我在!”响彻林间,不止把自己从梦中惊醒,也一并将他那师姐,还有险些走火入魔的苏白给一并“喊”了“回来”。

    【074】只见故人去,不见新人来(二)

    “什么事?”师姐从梦中惊醒,当即抽剑霍地起身戒备,想是不久前那魔物之事在她心底投了不少阴影,才叫她如此紧张。

    平慎之此时也意识到是自己扰人清梦了,尴尬的笑笑:“我以为有人叫我,便稀里糊涂答应了,师姐莫急。”

    柳眉一皱,见是自家师弟,那被扰了的清梦之怒便也烟消云散,究竟还是宠着师弟,才轻声叮咛一句:“睡吧,不早了。”

    而一旁的苏白则是后知后觉的又激出一身冷汗,适才她险些走火入魔!

    见师姐不责他,平慎之这才转头看向苏白,却瞧见苏白一头大汗满脸苍白,一双空灵的眼盯着火炭,一动不动。

    他微微一怔,才压低声音问道:“央石兄,你…”

    “没事。”那无悲无喜的音调回应的极快,截了他的话,便起身向外走去,留下一句:“我去去就来。”

    平慎之本想跟过去看看,总觉得不太放心,可又担心这头师姐一个人毫无戒备的睡着,万一有蛇什么的,他得留下守着。

    可久久不见那清逸的身影回来,他反倒没了瞌睡,重燃火堆,火光跳跃在那明亮的眸中,里头住着的是越发的担心。

    忽地,他脑海一个灵光,竟全然忆起了梦中听到的沙哑之声,那不是做梦,虽变了音调低哑了嗓音,却不难辨出那是央石的声音!

    平慎之…我带你去找平慎之!

    他不禁自问:央石兄要带谁来找我?且还惊出一身冷汗?

    “莫非…”

    脚步声。

    是苏白回来了。

    他的自语瞬时打住,未曾说出全句:莫非央石兄失踪那几日身边有重要的人急需救治!

    明亮的眼盯着那苍白的面孔无悲无喜的坐下,双手抱诀,再度合眼打坐,他唇瓣动了动,终是忍住没发问。

    时间总是如那流水,若不察,它便不知不觉转瞬即逝。

    一宿没合眼,晨曦便缓缓拉开了序幕,平慎之苦笑,自己竟然失眠了。

    一整夜就反复猜测着那双空灵的眸子背后的故事。

    苦笑。

    再瞧去,正巧那双空灵的眸子睁开,与他视线撞个正着,他尴尬的笑笑,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不打自招:“我睡得很好,只是醒得比较早,真的。”

    苏白不语,空灵的眸子仍旧直视与他。

    平慎之一怔:那瞳孔好似是紧缩的,莫非是生气?

    忽见苏白起身,紧接着便身形忽而一动,转瞬便来到自己面前!

    不会是说翻脸就翻脸吧?

    虽说是空灵的眼,可这瞳孔一缩,竟有种锐器之芒!

    紧接着那白皙修长的手指向他厉行抓来。

    不好!

    心咯噔一下,他忙辩解:“我只是碰巧看过来……”

    一尾花斑毒蛇扭动着身躯滑过他的脸颊,被那厉风般擒来的手紧扼七寸抓住收回,无悲无喜的音源就在他额头上方,简洁明了:“有蛇。”也打断了他刚酝酿出的一番辩解之词。

    原来苏白徒然靠近伸手,不过是为了抓住一条倒悬即要张口喷咬平慎之脖颈的花斑毒蛇。

    平慎之抬起头来,对上那空灵的眸子莫名的望着他,手心里正捏着一尾花斑毒蛇,他第一次无言与对……

    三人再次上路。

    没走多久苏白又停下收集金蛛丝,平慎之也捡这个机会兜着圈子试图探知关于那沙哑暗沉的声音的背后。

    “央石兄,你那会抓了那活蛇放回储物空间里,是打算做毒药么?”

    她答:“喂鸟。”

    似乎又意识到回应得太过简洁,便又补充道:“翎?,你见过的,它喜欢吃这个。”

    “可它毒性很强。”

    苏白摇头:“早先翎?吃过,跟它是一个种类,没问题。”

    平慎之也点点头,眼眸一亮,当即跳转到正题上:“央石兄有没有什么熟人需要大夫的?虽说我才学医五年,可却是百花谷里罕见的奇才,多少疑难杂症是手到擒来。”

    苏白闻声手中动作微微一滞,却没了回应。

    平慎之不呆,转瞬明白,只怕那个人早已不再人世。

    果不其然,良久,当她手中金蛛线收好,无悲无喜的音调才开了口:“那人已逝。”

    “死了多久?心脉健全否?若是时间不久,心脉健全,”说到这,他连忙抓起苏白的手,将一个小玉瓶塞到她手心,紧接着说道:“这是续命丹,是出谷前师傅留给我的,你拿…”

    与柳听白的手不同,被握住,传来的竟是如此温暖,暖得好似能刺痛了她记忆中的冰凉。

    “人是我杀的。”一双空灵的眼从手心挪开,再倏地向他看来,那无悲无喜的音调第一次叫平慎之觉得难以接受:“就是用这只手,一剑穿心。”

    这一瞬,平慎之竟有一种感觉,眼前的人连自己在乎的人都能下得了狠手,不像个修真者,倒有几分魔性!

    感受到这一瞬握住她的手应声一震!

    目光移开,她将自己的手心从中抽离,转身跃上马匹,一句“走吧”听在谁人耳里,都是无波澜、无喜乐。

    经此一事,一路上平慎之再没说过半句话。

    少了平慎之的活跃,这条路显得格外寂静,寂静的连不知情的师姐也不禁担忧“师弟是哪里不舒服”。

    苏白想,这样也好,早一天陌路,晚一天陌路,结果,都是一个样。

    柳听白的死,就像是绽放的彼岸花,时时刻刻提醒着她:修真路,是孤独的。

    连续几日,平慎之不主动找她说话,原本沉默的形象更加惜字如金,一路跟着两人诊治贫户小疾、大病做下手,从不需要两人告诉她该如何做,却将自己能做的都做了,这一切都默默瞧在平慎之眼底。

    可不知为何,那一句‘人是我杀的。就是用这只手,一剑穿心。’总像是堵在心口的哽,叫他生平第一次不知道该对着一个人说些什么,总下意识的保持着距离,好似理智不断提醒他,那几分魔性。

    他可以像平常那样与师姐聊聊天南地北,他可以微笑着宽慰一批又一批落魄的可怜人,可唯独就是面对苏白,划着一条看不见的界限。

    或许吧,时间久了,这层隔阂终归是会消失的。

    只是相识从来如过客,就在平慎之几经矛盾的思绪理清,打算今日天明时,打破这持续多日的隔阂界限,终归央石兄还是他的央石兄。

    可天色明时,敲门不应,唯有桌上一纸寥寥几句话别,与那精致轻巧的翠弓安静的躺在桌面上。

    那是苏白这些日子连夜为他打造的“常青”,弓弦用的就是沿路细心搜集的金蛛丝,并且,它竟还是一把二阶灵器!

    【075】贼时、贼功

    与翎?一起再度回到谷中,这孩子自出生起便没见过亲娘,如今来了远远瞧见迎面美目欣喜的女子向它展臂环来,便小腿一缩,躲在了苏白身后,一双通透的宝眸生疏的在女子身上来回打量。( 上仙缚 http://www.xlawen.com/kan/6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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