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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部分阅读

    感受到握紧他的冰凉手指微微一震,一丝得意从那天真大眼下悄然溜过。

    少白子竟真信了,不舍的再揉了揉孩子的脸蛋,适才直起身向苏白夸奖道:“你有个好儿子,”转而竟笑着微责:“却不让他修行,未免可惜了好时光。”

    应这话语,苏白心中不是滋味。

    翎?翎少卿佩戴着挽清珠,若非道行极其高深,是绝不能探查个究竟的,自然而然少白子探查无果,适才会以为翎少卿是个凡童,未经修行。

    反倒责她耽误了翎少卿,一心将她认作了翎?的“爹”,她却只能哑巴吃黄连,却也不好明说,只得顺着少白子的话点了点头,不作表示。

    “你我一去,许多话不方便在孩子面前开口,你可放心我?若是放心,我将孩子托付给我那徒孙,好生照顾。”

    苏白心知,少白子既然说丘长老在奉义亭等她,自然有万分紧要的事,即便不是,如今细想,带着翎少卿前去亦是不妥,万一丘长老的道行能探查得到翎少卿的真元之气与常人不同,必要遭来不必要的麻烦,故而,少白子此邀,她不能拒绝。

    可翎少卿性子岂是常人能驯,她不是不放心少白子介绍来的人怠慢或委屈了翎少卿,相反,她是怕翎少卿不在自己身边,反将别人欺负了,却无从伸冤。

    少白子以为苏白是不愿,刚准备找个台阶给苏白下,却没想苏白开口了。

    是向着这讨喜孩童交代。

    “不能生事。”

    “是。”翎少卿知道苏白此时碍于在外人面前,不会发作,便在是字后头,紧跟着补了一个“爹爹”。

    应爹爹二字,苏白眉梢又跳了一跳,继续道:“事事谦让。”

    “是。爹爹。”

    娃娃水汪汪的大眼眨巴眨巴,乖巧应是的模样更叫少白子打心底喜欢,这孩子太招人疼爱了。

    然则苏白总觉得,翎少卿这回的乖巧,有些异样,却还是再交代:“不许抓人。”这是至关重要的,毕竟翎少卿一路都打着这个鬼主意,她必须得听到他的保证。

    这一回,翎少卿竟开始装可怜,迟迟不出气,少白子看不下去,忙招手呼来徒孙,仗着辈分强行叫人把“娃娃”给带下去,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便催促苏白赶快去那奉义亭。

    苏白唯有追上那人的步伐,只念想:也罢,只要不是闯下大祸,暂且由着他吧。

    少白子并没有多留,只将她一路引来奉义亭,与丘长老介绍了她的号,便又匆匆原路赶回,是去继续迎接贵客了。

    留下苏白在那闭目盘坐的老叟面前,干站着。

    面前是一张八仙桌,桌上确实是摆好了一盘棋局,只不过这棋局是个残局,一眼看去,生死已定。

    老叟便坐在八仙桌的另一头,不睁眼,不说话,苏白又不好先入为主,便只能这么干站着。

    站久了,便才开始细细打量这盘残局。

    越看,那双空灵的眸子越专注,少时,竟眉头微微一拧。

    便是此时,那老叟开口:“白棋,可有解?”

    抬眼一看,老叟还是双目紧闭,她答:“若让我一子,便有解。”

    那双眼徒然睁开!

    【080】这便是万分紧要的事?

    老叟一双眼将苏白从头到脚扫个遍,“素心丹经的传人?”这才端起桌前茶杯饮了口,遂拧着一双眉道:“素心丹经属古仙流派,唯有女子可学。你明明是姑娘家,怎得与男儿姿态迷惑我那玄孙儿,叫她闹了五载非你不嫁?”

    此话出乎预料之外,听得苏白是一头雾水。

    先不说她不认识什么古仙流派的素心丹经,眼前之人毕竟是个阅历颇深的前辈,说她学了,那她定是学了,到没什么可雾茫的。

    只丘长老一句迷惑他那玄孙儿,叫她听得莫名其妙。

    她不曾记得有过这么一枝盛开的桃花等她来摘的故事,只略沉思片刻,将五年之前所见所遇复查了一遍,也不知算不算得上是对得上号,丘长老这个称呼取的是俗家姓氏并非道号,说起丘姓,五年前确实有个天音门出身的女弟子找她订购过宝器。

    次年因师傅惦记她在外的名声,最后叫她接了四十九件订单,那女弟子也是来过的。

    苏白自问记性极好,若说两年管总加起来,她与那女弟子统共也就只说了两句话:一句“天音门丘佳期七阶火属剑六把”,那时,这女弟子争于人前,拿了订货便一溜烟没影,印象并不深刻。

    一句“十一支火属剑九阶,一条十阶火属长鞭,天音门丘佳期何在?”,次年这女弟子是先闻其声“在这”,后才见着她娇小的身影从几个虎背熊腰的铁汉子身后钻了进来,与年前一样,领了订货,便恨不得飞速逃离这人挤人的闷热环境。

    想到这,清逸之声如实应答:“若丘长老说的是丘佳期,笼统见过三回,皆为买卖…”说到这,瞧见老叟双眉再拧,她话锋一转,竟有几分洒脱:“罢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老叟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竟笑道:“世人眼拙,你只管见她三回,她却是惦记了你五载。”

    说罢,也不给苏白申辩的机会,事实上即使丘长老给她时间,她也不见得会在这话桩上继续说些什么。

    “坐吧,我让你一子。”点头示意之后,方又拾起茶杯再品一口,如此泰然,好似之前不曾责备苏白与她玄孙儿那不知何处来的过去一般。

    苏白不推脱,应邀正脊坐下,拾起两颗白子,东南各执一落下,随后,清逸之声只道了一个字:“请。”泰然之势,不亚于面前老叟。

    老叟好似早已料定她的招数一般,执黑子泰然落下,道:“少白说,棋艺,你高他一筹。”

    她不语,只执起一子,在西角落下,清逸之声再道一个“请”。

    老叟黑子又落,再道:“若非脱胎换骨,只要还是凡人,总免不了一颗凡心。央石小友,不知你此行是图何而来?”

    苏白倒也不避讳:“易相般若功。”白子好似不需要深虑,言语间便随手执下。

    “易相般若功?”黑子随下,老叟一双精芒之眼看向苏白,竟也直言不讳:“算不得什么好功法。”

    白子紧接落下,苏白抬眼与之对视,答道:“因人而异。”

    “我有天音真七乘,你不要?”黑子落。

    她此行只为易相般若功而来,若是与她说这话的是她搏叔叔,她可直言不讳说个“不要”,换了天音丘长老,谈起的还是他天音门绝学之一,若是当口拒绝,未免不留情面,叫人以为她是故作清高,亦或是看不起他天音门绝学。

    毕竟,在丘长老的玄孙儿上,苏白已莫名其妙的开罪了一回,再是拒绝自然不妥。

    若是满口附合,她是不愿。

    故而,此问,沉默方是最好的回答。

    见白子落下,老叟便也不再问,专心下棋起来。

    少时,棋局果真大有转机。

    丘长老竟越发专注,连端在手里久久的茶杯都忘了放下,每一颗黑子落下的间隔也变得越发的长。

    反观苏白,正襟端坐,虽局上渐占上锋,落子从不迟疑,一副四平八稳之相,实地里却越发的如坐针毯,恨不得早早结了这消磨时光的“会面”。只因她那思绪总不禁会联想到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也不知此时他翎少卿究竟闯祸了没有?

    出门前,师傅交代过,去了天音门,若是有长辈相邀,概不能拒,因为那很可能就是考验,一旦通过,就等于是获得了机遇。

    如今丘长老邀她下棋,不可能只是简简单单的下个棋,说说他那于她八竿子打不着面的玄孙儿,苏白猜测,此举必定有其深意。

    故而,她纵使如坐针毯,亦不能自乱阵脚,坏了师傅对她寄予的信任。

    约莫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丘长老看着这头疼的局面,沉思良久终于落子,开口说道:“其实老夫找你来,是有万分紧要的事,棋弈结果如何,并不是关键。”似有悔棋之嫌。

    他不再自称我,而是老夫,多少是有意提醒苏白,他的辈分。

    无非是借着身份,暗示自己不愿意输了这盘棋罢了。

    可苏白哪里能透彻了这云里雾里的暗示,只闻一声万分紧要,肃然正色起来,对上老叟一双精芒之眼,清逸之声应道:“若在能力范畴之内,且不违背师训,央石决不推辞。”

    言语间,那冰凉的手指夹着的白子竟也巧妙落下,竟正正扼住了黑子咽喉,毫不留情!

    老叟的笑意随着那白子落,逐渐僵硬了起来。

    苏白只瞧丘长老脸色渐变,以为此事事关重大,脑海中不禁联想到一个人,好似那柔和的笑容真实的再一次展现在了她眼前,微笑着介绍自己:在下乃三乾门弟子,清风。

    能叫各大门派闻之变色的,普天之下,莫于清风。

    无论他何时再入世,是比师傅预计提前还是延迟,一想到这个人,她总觉得心中有股淡淡的遗憾,好似青烟,味在,形无。

    不禁,这双无悲无喜的眸子竟隐有复杂流转。

    回神,见老叟唇瓣动了动,她正色聆听。

    “老夫其实有心目中的玄孙女婿人选,这万分紧要的事,便是想要托你借着这几日四叶会,想办法帮老夫那玄孙儿与百花谷平慎之穿个红线。”

    苏白一怔。

    这便是…万分紧要的事?

    再闻老叟道:“听传,你与平慎之是称兄道弟的挚交,而我那玄孙儿心又向着你,你还是与男儿身份从中助一助这段姻缘,只消让两人互相生出好感就算是办成事了,局时老夫必亲手奉上《易相般若功》,外送你一段《天音真七乘》的口诀……”

    看着丘长老那口张张合合,苏白一时间竟有种错觉,觉得自己不是来到了大名鼎鼎的天音门奉义亭,而是误入了某民间大宅,宅老爷正在拨弄着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账本。

    【081】欺人太甚!

    这一带景色还好,木槿朝荣,蓼花红遍地,眼放远去,草木兴郁。

    凭个规划时便不叫风声入得来的惬意煮酒之处,此时因两个扭打做一团的小小少年,滚踏着花红草绿不说,还一并引来了啸风阵阵,贯耳风声肆意的搜刮着这片景色。

    天音门不止这一处后庭,却是门主夫人最喜爱之景,寻常莫说外人,纵使门派弟子亦不敢轻易踏入。

    如今竟被两个不晓世事的孩儿郎闹腾作这般模样,总不得责叱稚孩,便唯有通晓其“监护人”,只瞧门主夫人那硬生生的笑意,一众闻讯赶来的弟子皆大气不敢出一声。

    苏白闻讯而来,免不了一路听着引路弟子不悦小责。

    此地进出便只有一条道,待几近前远远能瞧见掐架两小童在花丛中滚动,引路弟子一声:“央石子在此”一半腾腾瑞气应后庭灵石源生,一半噪杂气闷便是闻声后齐刷刷向她投来的目光,就连门主夫人款款回眸那笑颜亦满眼愤色。

    她就知道,翎少卿总归要惹祸的。

    却惊鸿一瞥,在花海啸风中,她瞧见与翎少卿护扼咽喉的小童,银色铺身,那再是熟悉不过的面具形态,一双紫瞳纯净带怒,正是紫阳门弟子。

    便是这时,身后忽闻那温润清雅的旧熟声:“翊宸,还不住手!”

    紫翊宸?

    徒然一震。

    她目光在人群中来回搜索,面具不过有三,皆不是她亏欠的人。

    那头护掐的男童当即松开手指,不敢再动,却不想另一个男童好似不知气氛凝重,紧紧扼住他咽喉的双手不见松开,反而加重了力道。

    此时苏白收回思绪,回眸便瞧见翎少卿那不饶姿态,当即喝声:“翎少卿。”

    伴随着这一声他的名字,娃娃徒然一震,刚要收回手便被一鬼魅的身影一把揪住了衣领,远远甩开了去。

    本来这般随手一扔,身为翎?的他应对不过是手到擒来,可方才听到了苏白的声音,大眼一转,竟任由这么一扔,砸在花丛中,带着惯力滚了几滚。

    再抬头起时,众人只瞧这讨喜的面孔上,水汪汪的大眼满是委屈,羊脂般的额头一角,竟赫然被石块撞开了一个指节大小的血口,稚嫩的声音??返幕搅艘簧?骸暗??!?p>  一时间竟叫众人忘了他之前造下的祸事,就连那门主夫人都忘了怒意,满眼心疼。

    苏白却再清楚不过,紫阳门那位前辈将他随手一扔的力道其实轻巧,最不济翎少卿的身法至少远在她十倍以上,若不是他故意,哪能叫他意外的磕在了石头上,如此“可怜”。

    应这一声??非峄健暗??倍?郑?瞻酌忌也唤?18澹?坏溃骸澳愕谋vつ兀俊蹦俏薇?尴驳囊舻骶钩鲎哉饷辞逡莸纳?簦?聘?静辉?偶焙19佣钔飞系纳耍?胁簧偃斯炙?耷椤?p>  翎少卿咬着唇瓣,乖巧的爬起身,一步步向着她走来,那姿态委屈得好似叫人以为,这孩子从来可怜,却不知道,此翎?天性是如何乖张。

    门主夫人不禁说情:“孩子太小,莫要太严厉了。”

    话音刚落,紫云伯正好抱着一身泥黄的小弟子身影稳落在门主夫人面前,刚准备要致上歉意,听门主夫人这么一说,便恍然回头一看,入眼那白皙上赫赫殷洪叫他微微一怔,自己出手轻重他自己再是清楚不过,这孩子额头上的伤口根本不应该出现!

    他知,门主夫人身旁那空灵的眼正是那孩子的生父,来时引路弟子是提起过的,竟没想会是五年前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央石,更没想到央石亲子竟这般阴险。

    可所有人都被那孩子骗了过去,只瞧多少双偷偷瞄望的责备眼神,众人是把这责任推给了他,不禁对其父,那央石子早先的好感折扣了几分。

    紫云伯却不拆穿,只看向苏白,缓缓说道:“央石小友,五年不见,喜得贵子。娃娃今年四岁了吧?”

    紫云伯打量她的时候,她也在打量紫云伯身上抱紧的孩子,只那娃娃一直将面具埋在紫云伯胸襟,她无法从这孩子的背影去判断究竟受了翎少卿的多少委屈。

    此时紫云伯开口,一双露在面具之外的紫眸好不隐晦的表现出不悦之色,又想到若不是当初紫阳门救命之恩,哪有今日今时,她只觉心中闷闷。

    却容不得她不担下这过失之责。

    清逸如人,她答:“五岁。”

    门主夫人先一步去抱回翎少卿,略责之色撇了苏白一眼,又转向身旁弟子心疼交代:“快带这孩子去包扎伤口,顺便让你师伯看看,还伤着哪里没有。”

    竟被苏白拦下,将翎少卿揽到自己身边,简洁拒绝:“小伤无碍。”

    “都伤成这样了,却说无碍,算什么亲父。”她是在怪苏白见着孩子受伤,却不曾尽一个父亲的职责,关怀一下亲子,反而这般冷漠!

    苏白不语,只为有些事只会越辩越荤。

    见苏白如此态度,紫云伯反而怔了一怔,面具之下神情不知如何,竟也转了态度从劝:“还是先让孩子去包扎…”他话语未曾说完,便被苏白接下来的动作给截去了后半。

    只瞧苏白蹲下,从储物空间里取出纱布瓷瓶,细柔的将药粉抹上,再简洁的将伤口包扎,整个过程,娃娃好似不知疼痛似的,一声不吭,一双大眼忽明忽暗。

    清逸之声,淡淡开口:“自己说,做了什么。”

    一双大眼垂下,咬唇。

    门主夫人毕竟不好怠慢外客,只瞧这么一群人干站着不妥,便邀着当事几人朝不远处那凉亭而去,在矮石凳前坐下。

    还未坐稳,又总觉得对不起这讨喜的可怜孩子,便起身三两步过来,轻抚翎少卿粉嘟嘟的脸蛋:“听少白说,这孩子还没学师,若是不嫌,我想收这孩子为徒,不知你意下如何?”

    被苏白推托了去,门主夫人这才依依不舍的坐回原位,此时才开口谈到有关后庭一事的态度:“花草可以重哉,孩子却只有得一个,此事,不了了之罢。”

    苏白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却忽闻一个稚嫩之声不恰适宜的扬起:“不好,这翎少卿是个小魔头,必须得严惩。”

    循声望去,只瞧一直埋头在紫云伯怀中的人面转了过来,叫苏白在这一瞬对上这样一双清澈的紫眸,忽而心口一滞。

    竟有种恍如隔世的相熟感,却无从追究起到底从何而来!

    “你,你欺人太甚!”翎少卿一双大眼怒怒转来。

    【082】拗气

    “欺人太甚的明明是你。若不是你要把我强行抓去做填房,伺候你这个小爷,又说了那么多不知羞耻的话,我能跟你打起来?”面具小娃不甘示弱。

    翎少卿大眼一瞪,急道:“我才没说那些话,不要诬赖好人!是你,是你先来踩我的…踩我的衣裳。”险些说出尾羽二字,幸得及时打住,改口衣裳。又唯恐这面具紫眸将他的罪行公之于众,反正,当时身旁没人,事由经过还不都由着他一张嘴说。

    连忙又道:“我才跟你吵起来的,现在闯祸了,你便把事都推到我头上,还诬赖我,你,你欺人太甚,回去爹爹把我打死了,我就是做了冤死鬼,你满意了?”是为撇清关系。

    面具小娃哪里遇过这么浑的人?

    面对这恶人先告状的蛮浑口才,小娃不知应对,只咬牙气道:“你…你这个小魔头。”

    紫云伯沉声道:“翊宸,噤声。”

    一双紫眸竟应这话语,顿时水雾起来,咬唇将头一埋,当真不再言语,倒是双肩气的隐隐在抖。

    紧接着紫云伯便转了话题,与门主夫人谈起正事,仿佛之前从未发生过什么不快,苏白唯有领着少卿告辞。

    出了后庭,苏白松开牵着翎少卿的手,这才说与他听:“承诺若是轻于鸿毛,恰恰是你自己看轻了你自己。”言罢,便不再多讲。

    虽不悦翎少卿食言之举,可这孩子自小在身边长大,若说有过错,枉他唤她一声“爹爹”,“子不教父之过”,她苏白自逃不开干系。

    毕竟,翎少卿的要陪她一辈子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故而,当门主夫人有意将斗殴一事不了了之,她便顺着台阶下去,又考虑到翎少卿只是个活了五年的孩童,亦未曾惹下什么大祸,方才点到即止,不教多说。

    一路上,那双温暖的小手连抓一抓她的衣摆也不曾,小心翼翼的跟着,回味着那句话,一双大眼盯着苏白的背影,忽明忽暗。

    这个时辰,正是四叶会的吉时,天音门汇集百千来客,劳得整个门派上下大小弟子前前后后,不得歇息。

    在后山倒是举办了个游园会,去的,都是些年纪尚浅的才俊,若是经过一番岁月沉淀的前辈,自是不会对这些小家子的园戏所吸引的,去那作甚?不外乎是年轻人聚在一起,图个乐子,互相熟识之际还能赢点小礼品什么的,打发打发闲等的时间罢了。

    远远便见那清逸的白衣领着那精致可人的小小男童朝这游园会走来,正主持着“说斗比演”那个天音女弟子只无意一瞥,便匆忙将这主持之事转交于一个外客来做,一双神采奕奕的眼,那娇小的身躯钻出人群,朝苏白快步迎去。

    苏白的脚步微微一怔,迎面而来的人竟是丘佳期!

    不禁想起,丘长老的交代。

    于这交代,她多少觉得莫名。

    修真者不该清心寡欲,反而姻缘手牵,还拿上阳寺《易相般若功》玩笑般作为奖励,她知道自己不该想那么多,只消目的达到即可,可心底多少还是觉得,丘长老此举荒唐的叫人不敢恭维。

    思绪间,那殷黄腰带段子便来到了苏白面前,且看那流云鬓上点缀的饰品与一身弟子衣竟搭配的美妙,一双大眼乌溜溜地倒影着苏白,满脸精乖之气,笑兮兮:“央石师兄可还记得我?”看得出今日是仔细打扮过一番的。

    不禁想起丘长老说的那句“非你不嫁”,如今旧熟再遇,又唤她师兄,总免不了尴尬一方。

    翎少卿见苏白不语,一双大眼也将面前娇小可人的女子上下打量个遍,只瞧她笑得灿烂,眼里只有他的苏白,何曾看过自己一眼?

    显然与苏白的过去是旧交情,他却不识这段过去,一向自问最是了解苏白非他翎少卿不可,如今再瞧却不是这般,多少叫他心中不快,也有点不安。

    再转眼瞧那女弟子,难得这讨喜的面孔,竟也会皱眉。

    丘佳期见对方迟迟不语,顿觉尴尬,只笑笑掩过:“罢了罢了,贵人难免多忘事,想不起来倒也无妨,我是天音门弟子,丘…”

    “丘佳期。”清逸之声接下,才道:“四年前还来照顾过央石的生意,订有十一把剑,一条长鞭。”却是礼数周到,凭填几分生疏。

    哪有这么多贵人多忘事,早早远远一眼,苏白便认出了她,若说相忘只凭苏白在外记忆超群的好名声,难免自欺欺人,适才故意迟迟应对。

    女子闻声,竟精乖一笑:“央石师兄的记忆果然卓越。”

    客套几句,丘佳期便引着两人往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解说左右是在办着什么样的园会比试,苏白只默默听着,倒是一双空灵的眸子在人群中来回搜索着什么,无非是丘长老那一句“你那故友平慎之今日比你早到一步,此时应该在游园会里逛着罢。”

    不知不觉,冰凉的手指微微一动,她这才注意到,一路来,翎少卿竟破天荒的没有缠着自己,早已习惯了那温暖的小手不是拽这就是拽那,那天真的大眼不是问这就是问那,如今竟缄默得异常。

    不禁淡淡一瞥,只瞧见这粉嫩的小脸紧咬唇瓣,似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又像是思衬什么方愣愣出神,只机械的跟着她的步子。

    苏白不禁自问,是方才的话说重了?还是自己不主动与他说话,使他多心不安,却不敢黏着自己了?

    稚嫩的容颜,方才五岁便学会皱眉头,不好。

    手不觉得向后一斜,却停顿在半空再又收了回来,她想,还是不牵了罢。让翎?自省一番也好,如此才能在他幼小的世界观里更清楚的认识到承诺的重要性。

    平步行去,耳边除了丘佳期的落落介绍之音,还有四周并无规律的噪杂,便是这样的拥挤中,人海茫茫,一双眼与她不期而遇。

    他唇瓣动了动,叫苏白读出三字:央石兄?

    她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顿时,那双眼竟难以抑制住久别之喜,与五年前分别的眼神不同,里头住着的生分早已随着岁月抹平,如今这里,唯有欣喜。

    平慎之连忙自人群那头挤来,同样是温暖的手心,在来到她面前时,却迟疑了,明明想要握住“兄弟”的手,却因满眼愧疚之色又将探出的双手给收了回来,顿了顿才道:“五年前央石兄不告而别,都怪愚弟。”

    说道这,平慎之连忙唤出那把“常青”,竟与他能融为一体:“央石兄五年前为愚弟打造的常青,年前拜一位前辈再锻,连进两阶,如今已是四阶灵器…”弓一出,当即引来四周多少才俊瞩目之光。

    “害她再不能炼器的,原来是你!”话还未曾说完,竟被一稚嫩的童声冷喝一声。

    平慎之徒然一震,连忙追问,只听那小童叱道:“她为你锻造一把二阶灵器自损心血,境界倒退…”话未说完,便被那清逸之声连名带姓一叫,不得再继续。

    一双怒睁大眼狠狠刨了平慎之一眼,便扭头就跑!

    应这未完成得话语,平慎之变了脸色。

    只偷偷瞧了一眼那无悲无喜的面上,似乎隐隐有着一层担忧的神色,正凝视着小童奔走的方向,好似在无形的证明着,小童是央石兄最亲的人,自然也是最了解央石兄的人,平慎之的唇瓣动了动,却发觉喉咙在哽,再也道不出半个字来。

    【083】人中君子?谬极!

    丘佳期睨了一眼那巧夺天工地碧绿之弓,神色一转,似也明了了什么,再瞧这百花谷的弟子一脸愧疚,便打了圆场:“两位师兄若要叙旧,来日方长,既已来到游园会,不若随丘佳期去那说斗比演转转,参与皆有奖励呢。”

    苏白闻声收回思虑,回望这笑兮兮地女子,实道:“央石阅历尚浅,这说斗比演也是第一回听说,只怕不懂规矩,闹了笑话。”

    言辞间,似有推脱之意。

    丘佳期如何听不出来,却笑道:“规矩不难,却是有趣得紧,平白错过未免可惜。两位师兄不妨先去观看一局,再断可要参与?”

    轻轻一瞥,瞧见平慎之正用一双复杂至极的眸色端详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其实丘佳期的提议未免不是化解此中尴尬,想到这,苏白这才顺势相邀平慎之。

    三人便又往外步去。

    还未近前,便能听到人群中飒爽的声音扬眉道:“我将灵宝朝东南抛之,退西北七步之距,当使梅花步。”

    声落便有接紧之音对答如流:“一张缚灵网,我步伐远在你之上,可先一步在位中将你那灵宝截取,即闪东北方位,以备避开你暗器连发。”

    那飒爽之音笑道:“东北方位早已伏下煌雷符咒,你如何避之。”

    丘佳期笑兮兮的拍一拍围观者后背,与此人相视而笑:“借过。”便率先挤了进去。

    苏白与平慎之交汇了个眼神,便紧随其路,一入内围,便眼耳齐齐赶上了此局,闻得那一句对答:“不避,避不过,却是险中求胜之招。你惶雷伤我三成,我却能避开你暗器索命,手中已截你灵宝,此饵本意是为诱我中那暗器索命,却白白叫我捡了便宜。”瞧得是一个斯文青年。

    “你怎知我暗器不去东北?”倒是个与对局之人年纪相仿的同道,圆脸大方。

    “暗器你只剩下两发,人又退回西北,东南、南这两面显然是你优先考虑的,东北有煌雷再者那个方位离你太近,你料想我是不敢,自然不在你考虑之中,情急之下你要得是一个快狠,无非两个可能,一是朝东南连发两支,二则是东南一支实为掩饰南面紧随而来的必杀。”

    常青翠芒在她身后隐隐闪烁,将她一身净白洒出隐隐约约的碧影,周围不少人的目光逐渐从说斗的两人身上挪开,隐隐约约朝这探来,这翠芒的主人却好似浑然不知,一双愁绪的眼直勾勾盯着苏白的背,叫苏白有种错觉,平慎之是打算将她脊梁看穿两个窟窿才罢休了。

    仔细之前翎少卿说下这么一番狠话,此时想来,平慎之虽说五年临别前与她刻意生分,可他为人却是正气,若非太过正气,岂能因她一句现实而处处划出正邪界限?

    如今,叫平慎之知晓打造常青的代价,难免受不住这愧疚的打击,又一时不知该拿什么来回礼,好平衡了那颗喜欢照顾旁人的习惯,别扭压抑自然是在所难免。

    却是不知,她什么都不要,也不需要。

    至少翎少卿暂时没有她需要的东西,即使有,她想,也应当是万花谷,那天下第一医派,若万花谷都不能治好师傅,那天下便再无医者,故而,她所需,绝非百花谷能给。

    当年打造那把常青,苏白未曾后悔,或者可说,她更明白后悔是最无济于事的东西,再说,那也是五年前的事,如今只怕唯有平慎之看不开,才叫他如此惦记难安。

    此刻听闻丘佳期笑兮兮的说道:“其实不难,只消在说斗之前抽取那瓮里填写的出身门派、法宝擅器、功底境界等设定,便可等人来镭。与说,较上下。”

    苏白的心思才恍然收回神,顿时忆起临前丘长老的要求。

    如今两位当事人都在场,不禁叫她想的仔细。

    此行自己只是为了得到《易相般若功》,丘长老话已放下,无论她心中作何想法,很明确的是丘长老即提出这样荒唐的要求,必定不会叫她通过别样的机会轻易获得此功法,换句话说,她合该随波逐流,只不过是叫两人互生好感,不是上刀上下火海,何必捡着逆行而去?

    还是早日取得秘籍,带少卿回谷,也不劳师傅担心,只有这般,才是她应该做的抉择。

    想到这,苏白心念一止,主意已定。

    回眸对上那双复杂的眼,她道:“平兄,常青还是收起来,我与你介绍一个人…”空灵之眼转面丘佳期,清逸之声再道:“这位是天音门,丘佳期,”面向再回:“这位是百花谷,平慎之。”

    两人互相打了招呼,那方说斗也画上了序幕,一番起哄,又在推选打镭之人,丘佳期便也重拾本职,匆匆道别后便找那来客接回主持。

    莫看四年前这小女子娇弱形象,今一登台,便也隐隐透着股八面玲珑之态,多少还有些大方得体。

    苏白见平慎之亏欠难安并无看戏之心,便择邀出了人圈,一路闲步与他“叙旧”。

    “平兄可有心上人?”

    兄?

    “央石兄还是唤我平弟罢。”平慎之神色尴尬,忽而一怔,这才注意到后头的词汇。

    心上人?

    平慎之神色更加尴尬,却还是不想瞒苏白,便直言道:“我九师姐,央石兄见过的,笑起来,这里有个酒窝。”他手指拿自己指了指位置。

    说到这,他再补充道:“我之所以会拜入万花谷门下,就是因为她。这事,愚弟只告诉央石兄一人,不敢叫谷中同门知晓。”

    平慎之竟有暗恋多年的对象?

    本来这话,苏白只是随口一提,打算顺着话题谈一谈天音门那女弟子丘佳期,可未想竟歪打正着叫她听到这么一番回答,好似无形的在否定这条捷径的可能性。

    可转念一想到师傅,她却不愿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清楚,平慎之此时心中对她亏欠极深,若是她直言拜托,平慎之不定是会牺牲自己成全了她的。

    便是这时,平慎之吞吞吐吐的说道:“央石兄,愚弟对你不住,未想当年一把常青,竟害得你再不能炼器,我…我……”

    “此事与你无关,莫要放在心上。”清逸之声轻轻的落进了平慎之心坎。

    他凝视着这双空灵的眼,苦涩一笑:“央石兄,你果真是个人中君子,是我瞎了眼,当年竟如此待你。”显然,他是不信,还是觉得,此事因他而起,愧疚之心不因苏白清逸一句而化解,反倒深深盘旋在了心间。

    人中君子?

    若是他平慎之能有翎少卿的读心本领,瞧了她方才的私心,还能这么说?

    好似如哽似讽,竟叫她挖出心底那段蛰了五年的自私自利,为图一个生,将锋芒刺穿柳听白心田的过去。

    不识得她的真面目,还夸她君子,缪极!

    【084】赠炉授诀,何以置腹?

    奉义亭她今日是第二回来,好似这亭子总有非常意义一般,丘长老赶早在这里托她办事,赶午又变成了这阔别五年的旧熟肺腑之求。

    愿她接受记载制丹之道的玉简,托她收下如炼丹器具、材料、成品等琳琅满目之物。

    “师傅说过,丹炉还是旧的好,新炉难免费材料,炉壁沉淀以前,是练不出什么大好的药的。”一个炉鼎,尚好的炼药器具,是他最为珍视的,至少过去一直都是,也是他如今最先摆出台面的。

    “这玉简记载了炼丹秘笈,虽不敢说是最全,却也是极为详细的。”一个圆润有泽的玉简,里面的内容是他看过千遍万遍的,曾伴随过他年少天真的梦,以为都学会了,就能做天下第一丹,后来他才晓得,炼丹不易。

    说了许许多多,还有后来那一句:“央石兄莫不是当真要叫我愧疚一世?”

    那一双眼只叫苏白有种错觉,像极了漂泊在汪洋大海之中,手中唯剩一泊糟木,糟木之中几近虚脱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她“央石”,透过这双眼,她感觉平慎之眸中的复杂就是这般映照她的。

    人,常常喜欢带着自己配备的颜色去端详另一个人的色彩。是啊,五颜六色的眼镜,从来是任君挑选,这双眼便是捡了一层变色镜,才能将她看得如此净白无暇,明明只瞧了表象,却非要按上一个“值得信任的标签”。

    说平慎之会愧疚苏白能料到。

    可如今他连门派炼丹秘笈都推到了一个外人面前,这份“荒唐”苏白仅仅是没料到,却能叫她微微一怔,决心动摇。

    好似助人回忆,耳边是平慎之惆怅之音:“我自幼生在皇家,是从来体会不到手足情深的。后又入了百花谷,谷中一辈又唯有我一个男儿,本以为自也就如此,未想在三合镇能遇到央石兄。面似无情,却大行义举,其中正气,竟是个同道中人,便有心结交。其后,越是相熟,才越觉得,央石兄便是我平慎之命里的兄弟……”

    人心是肉做的。

    凭心而论,一开始,她就不愿意接受丘长老的委托,谁与谁的姻缘究竟与她修真有何干系?

    当初她不惜自损心血自毁道行打造一把常青,无非是要与平慎之划清界限,至少在她心中不曾觉得常青是债,自然也不图他还。无债无欠,修真路本该是孤独的。

    是以,当丘长老定下这交易筹码时,( 上仙缚 http://www.xlawen.com/kan/6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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