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新辣文小说网 > 仙侠修真 > 上仙缚 > 上仙缚 第 19 部分阅读

第 19 部分阅读

    是以,当丘长老定下这交易筹码时,苏白才能理性抉择,向有利的一面靠拢,成为强者早已是她的誓言,对错不过因人而异。

    可如今,平慎之如此推心置腹反给她出了一道难题。

    若是接受,她能习得炼丹之术,要知道在这修真界,医派仅此两家,可见内家秘笈何其重要,她若是学会,其中利益纵使是个瞎子也能“看”个明白。

    这一点她不是不知道,所谓难题却并非眼前诱惑。

    苏白是个执着的人,此次出谷于《易相般若功》她是势在必得,即便放一百个修真者站在她此时的定位,无疑都会毫不犹豫选择接受。

    这是如此诱人的利益啊!

    她却生不出一丝欣喜。

    何德何能叫与如此丰厚的回报?

    自是不会收的,除非她当真觉得自己是平慎之的债主,可偏偏叫她为难的是这份心意。

    空灵如镜,面前人笑,镜中人哪会哭?是以,在能力以内,在原则不被违背前提下,谁对她好,若是收下,便是债,还,便如同是之前比喻的镜子反射,是这样的道理。

    恰恰平慎之这诚自肺腑的心意,不禁叫冰凉的手心忆起五年前那温暖的双手,叫苏白心领,即便是她不收“谢礼”,于心中制定的“利用”却起了冲突。

    脑海回想起他一句:“我之所以会拜入万花谷门下,就是因为她。”

    九师姐吗?

    记忆中那个女子确实生得甜美,又有一颗菩萨心肠,舍弃皇家一生荣华富贵从此学医济世可见平慎之用情之深。

    再者,修真界不比世俗,配偶讲求一个专一,若当真叫她拆了鸳鸯,再到那时,平慎之这个名字便与她裹搅不清了。

    之前并非未曾想过债这一字,只是不如此时,当平慎之赤诚之心摆于台面之上给她看,同一个字,却叫她微微有些头疼。

    见苏白迟迟不语,平慎之又说出一些肺腑之言,才叫她眉头微微一皱,那清逸之声伴随着覆手转身的动作,背对着他,缓缓溢出:“都说此事与你无关,东西收回去。”

    明明料到如此磊落之人必要拒绝,他还是徒然一震,竟觉失落,叹了口气,他允自摇了摇头,瞧了瞧自己摆了一桌的东西,再凝视那微微随风摆动衣诀的背影,一双眼此时更显复杂。

    一想到该说的他都早已说了,若要动容,那人早已应下,再多说什么,似也枉然。那几欲张口,却因此而滑不出半个音节来。

    央石兄从来是个寡言之人,至少表象如是,可他当初认识的央石兄却不至如此疏远,仿佛五年前不辞而别之后,或许是他自己心有芥蒂,又或许当真如此,答案无非“央石兄与他生分了”。

    便也清晰忆起当年自己是如何与央石兄生分的姿态,如今方知此番滋味竟是这般难受,更叫他愧疚难当。

    越是心了越多,他越是想挽回这份阔别了五年遗憾藏心的兄弟情谊,再加上,这五年来他每每想起央石兄,都会因那遗憾而平添一分惆怅,是以当师傅提到收到天音门四叶帖,欲择几个弟子前去,当他反应过来时,自己早已高挥双臂,自荐了不下五次的“师傅选我”。

    可以说,这五年来,他想的最多的,就是了却这桩不欢而散的遗憾,如今更是觉得非做不可。

    只是,一时间他想不到该怎么做,才最为妥当。

    便是如此,良久没有言语,一人覆手遥亭外景,还有一人踌躇之。

    忽而,人面转来,开口辞别:“平兄,央石还有些事需待处理,暂且告辞。”

    他急于挽留:“我知道五年前是我年少轻狂,不够沉稳,可人会变,央石兄难道不能给平慎之一个机会?”

    “我只是去找翎少卿。”她答,清逸如风,淡淡的:“那个赌气出走的孩子。”应这回应,才后知后觉叫平慎之意识到,央石兄说的是暂且告辞,暂且。并不是再也不见的意思!

    说罢,人自离去,平慎之却是一脸尴尬。

    原来,央石兄对五年前的事从未放在心上,唯有他,是耿耿于怀的。

    立于奉义亭中,凉亭和风徐,静得叫人心慌,那尴尬的面色下,心口好似被什么堵着,哽得难受。

    【085】天下哪有主从仆?

    翎?与她本身就有着契约关系,就如同师傅和五叶师叔互相之间是能感应到对方所在的位置。

    她要找翎少卿不难,甚至可以说天涯海角,只消一日翎少卿不与她解除契约的束缚,她们彼此都能心念之间找到对方。

    这就是契约,一种将不同的血缘紧紧捆绑在一块的术法。

    当然,如果非要深究,如果翎少卿愿意,他大可以用缚灵的方式去约束苏白,或许吧,如今他还小,都说心是最善变的存在,也说岁月会改变一个人,亦或是一只妖,兴许,岁月这沧桑的名字也同样能改变灵兽,只是这所谓的改变,究竟是多少年以后谁也不敢料定,局时,翎少卿再摆出主人的姿态也未尝不可能。

    这些她知道。

    师叔不止一次同她讲起,要她尽早提升自己,成为强者,只有那样,才能破除这令师叔与师傅同是不安的未来可能。

    要知道,如果翎少卿真的会变,哪怕他要苏白去死,只要动用契印,苏白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所以的所以,她除了变得很强,强到能冲破契约的压制,揭开后肩上那块烙印般的契迹,暂且,是没有它法的。

    或许吧,若是与御灵族有情面,没准这恒古传承下来的种族里能有什么别的法子,去揭开这道印记。

    可师叔从未提起这可能,苏白再也清楚不过,师叔毕竟是灵兽,灵兽与御灵族就像是水火,是不相容的。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是一种侵略,御灵族的人捕捉、猎杀的都是师叔这般的存在,即使御灵族肯出面帮忙,也不见得不会伤害翎少卿,那毕竟是师叔的血脉。

    当然,如今翎少卿才出世五年,还是个孩子,说这些,想这些未免太早。

    再说,哪怕真有这么一天,她想,她也是不会求助于御灵族人的。

    再度踏入这后庭,此时无风,远远能看到那凌乱的花林间蹲着一个小人儿,小心翼翼的将歪斜的花草一株一株的扶正,忽察觉到来者,却不敢回头望,紧咬着唇,手中动作不减。

    她轻功一提,来到小人儿身旁,也蹲下陪他一起整理。

    翎少卿唇瓣张开,轻轻的声音,未尝不是将憋在心中的不安表现出来:“苏白,当时我被踩了尾羽,气上头来,就忘了对你的保证。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

    他的声音还是轻轻的,细若蚊蚁:“那会,知道你来了,便想起答应过你的事,当时只是怕你生气,才推卸责任的。”

    空灵之眸微微向旁一睨,正好看到那小唇瓣动了动,无声,却说的是:我不是敢做不敢当,不是…

    于心不忍,究竟是看着他长大的,手指轻轻的抚上他的额头,轻轻的拍了拍:“能正视自己的错误,远比什么都珍贵。”

    指尖触碰的温暖,才让她恍然间想起,自从柳听白将落樱环交给她以后,她得温度越发相似那个人,是如此的冰凉啊!

    不觉又将手收回,不禁问自己,她这是再用一份冰冷去宽慰一颗热腾腾的心吗?

    心念这种情绪,在孤独的修真路上,或许她不该深究太多,想到这,她便收起思绪,清逸之声缓缓再道:“师傅曾讲过,恩生于害,害生于恩。知道在游园会,为何我不让你继续说下去吗?当初我炼一把常青,并非为了获利,人若是处处计较自己付出了多少,到头来,为难的终归是自己。故而,我才不让你提。”

    翎少卿听得不是很明白,但他清楚,苏白的意思,是告诉他,要他释怀这件事。

    意识到这一点,他便点了点头,纵然心还是无法释怀,总觉得是那个人欠着他的苏白,应道:“我听你的。”

    冰凉的手指将半折的花枝扶起又见它倒下,仔细一瞧,才发觉这花枝只连着丁点细皮,注定凋零。

    苏白眉梢微微皱起:“少卿,以后不要轻易被情绪冲昏头,许多事,就像这花枝,脆弱得一旦损坏,便再也弥补不了,最终会成为一种遗憾。”

    翎少卿当即接下:“不会的,重要的人,重要的事,我绝对不会伤害。”一双大眼似乎忘了之前的不安,认真的盯着她,字字铿锵有力:“绝对不会。”

    “有人说过,习惯往往会成为一个人的致命缺点,”一双空灵的眼,竟隐隐露出一丝难懂的情绪:“若你连小事都控制不好,到当真遇到大事时,岂不是更要犯糊涂。”

    一双小手向她抓来,还未触碰又被手的主人给收了回去,将一双小手在自己的衣裳里细心的擦去了泥土,这才将她的腰身一紧,小小的人儿整个都赖粘在了她的后背,是热乎乎的温度,徐徐的暖着她的体温,耍赖般的嘟囔着:“我绝不会伤害你…永远。”

    这一年,他终于说出那句话,“我是你的主人,所以,我会永远会守护你”,那句叫苏白哭笑不得,主仆颠倒的话语。

    究竟是童言无忌啊。

    翎少卿,你可知道,天下哪有主从仆的?从来都是仆畏主。

    不觉,她的唇角竟微微扬起,明明觉得哭笑不得,却隐隐发觉,后背那阵阵传来的温度,竟随着血液,缓缓流进了心田。

    轻轻地拍了拍环在她腰际紧紧的双手,她不着声色的又换回了平常得姿态:“园子门主夫人会派人来打理,回去吧,该吃午饭了少卿。”

    “恩。”翎少卿这才依依不舍的松开双手,睫毛呼扇呼扇,大眼抬起瞧向苏白,苏白仍是那副无悲无喜的姿态,可惜之前那一抹淡淡的唇角幅度翎少卿错过了,否则此时翎少卿心底得多得意。

    见苏白起身就走,小小身影连忙赶上,将手臂抬高,紧紧抓住那冰凉的手指,此时的小脸上哪还有先前的委屈与失落,乐得好似一朵雨后新梨花,将苏白的手心抓得紧紧的,清脆的声音随着两人远去的脚步,越见越远。

    “苏白,等你落樱练成,手会不会像冰块一样冷啊?”

    不会。

    “那我们是去打猎吗?我给你抓肥肥的野味好不好?”

    不行的,今日你我便吃素罢。

    “你别再丢下我了好吗?这里的人动不动就来摸我的尾羽,一辈子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也不懂得看人脸色…”

    知道了。

    【086】从来荒唐的是“事不问心”(一)

    待来到厨房,一屋子呛鼻的烟雾,罪魁祸首便是灶台前一边干咳,一边捅柴火的女人。

    随行的天音弟子眉头一皱,原来,不曾走水,只不过是个不擅炊事的外人将湿柴也捡来烧了。便转向苏白说道:“因事繁忙故而招待不周,客请自便。”说罢,便转了身回那大宴去了。

    苏白与翎少卿为何来此?

    此事还得从她二人赴宴说起。

    要知道历年四叶会邀请的都是些年轻才俊,一般来说,这些人都是还未达到辟谷阶段的新辈,又逢四叶会前后是要足了五日方才谢幕,这些时间总不能一不管客宿二不问客食吧?

    故而,四叶会举办的这几日,食住是一并包管的。

    出谷前师傅便已然交代过,去了那天音门,必要记得戒口,一不得饮酒,二不得食肉,那里摆的宴席,却都是素斋的。

    说来荒唐,她与翎少卿赴宴之时,看见的,却是摆满桌的大鱼大肉,最甚荒唐还有许多桌正在进行那行酒令,搅得好端端一个“仙家”门派跟那市集闹市一般的浑噩。

    即便是亲眼所见,也叫苏白难以相信,又谨遵师训,她才不得不找了一个天音弟子,说要借厨房一用。

    这不,那弟子便带她二人前来,老远便见着那浓烟滚走,那弟子心急火燎得飞奔过去,却没想一看,原来是之前向她借问厨房的另一个外客,既然不是走水了,弟子便不再多管,丢下苏白二人便抽身离去。

    “真要进去吗?”翎少卿问。

    苏白点了点头,速书了一张避气功效的符咒,牵着翎少卿便走了进去。

    近前,那女人竟未曾察觉,这份警惕心足实太弱。

    立于她身后,苏白空灵的眸子微微睨了锅灶一眼,便伸出手来轻轻拍了她后肩:“还是我来吧。”清逸之声到不显突允,至少落在那女人心中,是清徐的,是柔和的。

    女人回头一看,她打量苏白的同时,苏白也在打量着她。

    年纪看起来并不轻,约莫四十岁是有的,却有双沧桑的眼,那是远比她这个年纪还要经历更多的沉稳。

    可如今,这一双眼长在这连生火都教漫屋浓呛的主人身上,行为明明叫人感觉有些笨手笨脚,双眼却叫人觉得那是经历过好一番沉淀的有故事的人,所以,总显得矛盾。

    女人苦笑:“这位道友若不嫌弃,还是我来做吧,素斋,我最拿手。”

    想到翎少卿还饿着肚子,而这人定也不知道翎少卿的胃口有多大,将厨房交付于她,到头来自己还是要再跑一趟,想到这,苏白才道:“那一起吧。能快些。”

    女人点了点头,便转回身又继续折腾那炉火。

    苏白这才注意到,灶旁堆着的柴火,都是湿的,并且,如今细看她也才发觉,厨房里堆着的柴,全是如此,难怪这女人会尴尬的苦笑,想必这厨房里被调包了的湿柴是一个恶作剧,一个针对这女人的恶作剧。

    当然,或许这是一个考验,谁知道呢?

    “少卿,你去找些干柴来,好吗?”她转眸交代。

    翎少卿甜甜应是,便去了。

    “还是别烧了,等少卿拾来干柴。”一边说着,她一边打量厨房摆放的食材,心衬,是够三人分量了。

    应这清逸之声,女人苦着一张脸,将拾起欲往灶里塞的柴火又给放回原地:“明知道屋里湿柴是不能烧的,却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又想着这里只有我一人,便试着将湿柴引着,让这位道友见笑了……”

    苏白道:“换做是谁,都会去找干柴罢?”

    女人更是为难:“若我去了,准保又得生出什么事来。”她说隐晦,苏白却从她眼中读出那股子无奈,想必有些人在盯着她,在故意刁难她,而她却碍于某些原因,不方便明说。

    人的沧桑有两种。

    一种,那份沧桑将自己掩埋得很深,叫你难以读懂。一种则是女人这样,想什么都能自然而然得显露出来,与天真不同,里面还住着包容与隐忍。

    女人说罢将半燃的柴抽出在灰里打暗,这才起身,又开始在这一屋子浓呛中,忍着熏目之困,开始洗菜切菜,苏白也不多说,跟着做起下手,只是好似无意的,塞给女人了一张符咒,淡淡一句“能避烟气”,叫女人心中一暖,微微一笑。

    很快,翎少卿便带回了柴火,苏白便回身生火。

    未曾太久耽搁,十足分量的素斋便已在屋外小木桌上摆放好,管巧的是,后头竟前前后后又摸来了几个打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道友们,竟捡了现成,叫翎少卿眼底微微泛起不悦,说到底,这些人于翎少卿不过是既不相识又不喜欢还抢了他饭量的“登徒子”。

    好在那个女人前前后后多次进出厨房,不间断的给翎少卿添加分量,才管得他能维持一双水汪汪惹喜的大眼睛,也管得住翎少卿笑容满面。

    听着几位客无意中提及丘长老方才也入席了,竟未想丘长老也愿意吃那些大鱼大肉,等等几位客心中不满的地方。

    苏白食欲不再,腾出了客位,将正吃得痛快的翎少卿转交于女人暂且照顾,也与他说明白自己只去去就回,这才抽身离去。

    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心情,师傅夸了又夸的天音门竟是如此,她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有什么想法。

    心中有事,她的步伐便也更快,转眼便回到了那露天大宴,远远见着了正在回敬酒水的丘长老,不知为何,她心中竟觉得颇为讽刺。

    可他人他事与她何干?

    想到这,便也静下来,此番自己来找丘长老,只为拒绝奉义亭之邀,不是她苏白不要秘笈,只是不想取得这般叫自己看不起,想必师傅也不喜她如此卑鄙。

    苏白穿过人群来到面前将身一请:“丘长老可能随央石来一趟,央石有话要说。”

    忽地,她耳畔竟传来丘长老的传音!

    “小友若是找我,便来奉义亭罢。”

    与这传音同时扬起的,竟是面前之人笑问:“何事?”

    苏白微微一怔,抬眼一看,竟对上一双陌生的眼睛,一瞬间她明白了:面前这个人根本不是丘长老!

    【087】从来荒唐的是“事不问心”(二)

    莫不是这一切皆不过考验?

    若非出行前师傅交代过,不得饮酒,戒口素食,她如今难保不会“入乡随俗”,看着那假长老做着楷模,她或许也会再酌一杯清酒?

    这一瞬不禁叫她想起,头一回去奉义亭时,少白子虽口中说去领罚酒喝喝,可她去时哪里有什么酒?有的只是丘长老面前一盏热茶。

    如今仔细想来,苏白当即明白,四叶会素来颇受天音重视,故而不得饮酒,是怕酒多难免误事误人,不食荤腥,却是修真界多数门派默认的法则,杀业太重并非他们所愿。

    思及此处,一切分外明了,此时她再三来到奉义亭,丘长老正品着新嫩绿茶,面前棋盘又是一另副残局在等候,一见着她,便直言开口:“平慎之与你虽谈不上八拜之交,却也是共事一场的同道中人,于他的事,你处理不错。”之前几分猜测应这句话,叫她明白个彻底。丘长老果真是在试探她。

    丘长老招呼她坐下,又继续说道:“你只见过老夫两面,老夫却是见过你不下五回。说是玄孙惦记非你不嫁,倒也不算骗你,只是童言无忌,那孩子如今才七岁,再长几年想必就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了。”

    睨了苏白一眼,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问道:“要你去与平慎之牵线,当时你觉得荒唐吧?”

    苏白直应:“是。”

    “自家种的茶叶,你尝尝。”斟了一杯清茶,推到苏白面前,见她轻品了一口,才又道:“你师傅在你出行前必然是交代过一番的,那又因何会觉荒唐呢?只怕应该当场就意识到,这是考验。”

    她答:“只因央石看轻了自己。”毕竟苏白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哪里会被天音门丘长老看在眼底,所以当时她全然没有想到这会是考验,或者说是试探。归根究底,她没说错,的确是她自己看轻了自己,才会如此。

    此话一出,丘长老便意味深长的笑了:“好一句自己看轻了自己。你悟性不错。”说罢,做了手势,示意苏白再品一口茶,待客套着问了问茶新如何,才又兜回了主题。

    说道:“从来荒唐的是事不问心,你且看看那宾客云集的大宴,不过清水加素斋,坐在那里好吃好喝的,仅寥寥数十人是当真通过了考验。你,还有躲在后厨房议论不满的几人,皆不在这名额之中。若你心如明镜,不被私心所扰,身为鬼谷布衣子的关门弟子,你能忽略了那些细微的细节,看不出整个大宴是置身于幻阵之中?”

    他竟知晓自己出师何处!

    此话一出,苏白顿觉面前老叟是不怒而威,竟还有这般大神通,知晓所有人的事,好似坐在他面前,如今这双眼能看透自己一般,叫她隐隐感到些许压力。

    老叟笑道:“你灵兽伴身,精晓奇门遁甲,彩凤又被你称作师叔,布衣子曾几次去过霄娥门,能取得素心丹经授予门下弟子不足为奇,因是外传,功法必然不全,早在五年前老夫见你之时,你素心丹经便是两层境界,五年之后,你素心丹经未曾精进,自然不是古隐霄娥门下。”说道这,他品了一口茶,才又笑道:“他既然不想叫外界知晓,老夫自然会替你隐瞒。只是…”

    话语一顿,一双眼向她看来,好似能将她看穿:“名师出高徒,太过将自己看轻,是成不了重中之重的。他叫你来拿下《易象般若功》是为了那本《北冥伏法》罢,二者兼习确实妙极,你身无灵根,却有灵线,想必是习了那失传已久的逆修之法,可见他为你这关门弟子是费尽苦心,莫叫布衣子当年在合合的一句‘名动天下’,百年之后沦为他人笑柄。”

    苏白只觉喉间一哽,迟迟才应了声:“央石谨记。”

    老叟笑笑,便止了话题,将手朝棋盘上微微一扬,邀道:“此局,可解?”

    听了之前一席话,此时的苏白心生复杂,再逢丘长老问棋,她才将混乱的思绪收回,空灵之目认真端详面前局子。

    瞧了好一会,丘长老喝了几杯茶,那清逸之声才缓缓开口:“难解。”

    老叟疑了一声,示意她说来。

    她当即答道:“九死一生,搏得气不足矣。”

    “还是输?”品了一口茶,眼也直盯棋盘。

    苏白摇了摇头:“得看对弈之人,若是两处关键未曾紧至,未尝不可拼个两败俱伤,勉强和局。”

    “不可赢?”将茶杯一放,老叟抬眼追问。

    她眉头微微一蹙,沉思良久,方才抬眼对视说道:“容我考虑三日,再回答。”

    老叟点了点头,说道:“能解最好,不能解亦不会强求,棋局好坏与《易象般若功》无关,除非你能通过接下来的考验,若还是过不了,秘笈将与你失之交臂,没有后门亦没有重来。你也别怪老夫严苛,只因老夫觉得你必会成为一个强者,作为一个强者,又逢乱世,若心无苍生,机缘给你便是浪费。言至此,小友回去吧。”

    说道这,他笑着品了一口茶,睨了一眼起身告辞的白衣,听着脚步向亭外走去,才垂眼说了一句:“记着,事要问心,此心必要如同明镜,若非如此,便是身在私念里不识荒唐。”伴着苏白微微一止的脚步,老叟终于将双眼合上,闭目养神,不再言语。

    她朝老叟微微躬身一拜,才揣着心绪离开。

    难怪师傅言语间总透露出对丘长老的敬重,如今仔细才发觉,搏叔叔与丘长老确实是正派的表率,心怀苍生,修道,便是为了苍生,就好似天音门几百年不曾间断的善举。

    如今踩着同样的石板路,她的心情却是不一样的。

    这是远比她第一次迈入万剑宗因奢华灵石绘造得庄严感所不同的,步间多了几分轻细,叫人觉得,即使朴素的一面亦能衍生出许许多多的庄重。

    若说万剑宗是仙山仙境,那面前这个门派便是重中之重的人间后盾。

    此刻她耳畔还回想着老叟那一句“莫叫布衣子当年在合合的一句‘名动天下’,百年之后沦为他人笑柄。”

    苏白只觉往后要走的路,是何其“轻细”,只因她此时意识到了,“重中之重”四个字的含义。

    【088】天下,那是他们的苍生,我只有你

    说不上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日子,平慎之相邀三个时辰却无只言片语,徒作干瞪眼的事情,与翎少卿眼对眼不知不觉将时间给挥霍掉。

    热茶冷茶往返是换了几壶的。

    静坐在一旁慎思再三,苏白还是想不出那棋局的上策,说不上身后“酒席”喧哗所带来的闷热,为何东风一夜不起,却还无意间回眸撞上席间那紫眸愤愤的色彩,小小的面具紧盯着自己,神中隐隐的厌恶叫她不觉想起了对紫翊宸的愧疚。

    举头,那是璀璨繁星,硕大的亲切,却有一抹孤单的黑云,将月明包裹,无风,那黑雾索性坚守在那,亦不知可望见了地下那灯火通明。

    这是什么样的日子?

    柳听白的忌日。

    像一把贯插心脏的锥子,总有双无形的手,每年的今日,拔出来再扎进去,捅了一个又一个的窟窿,好似生怕她忘记了自己做过什么一般。

    伴随着身后阵阵轻笑嬉闹,她知,子时将至,放在这个时代,亥时过了,迎来子时就算是新的一天。

    便是这时,微风轻柔的擦肩而过,一声轻细,伴着几分笑意:“客房安排好了,几位且随来。”她等的东风总算来了。

    本来,客房是早已按照名额备下,可恰好叫苏白撞见有过一饭之缘的女人被人欺负的场面,就这么拎着扫帚被一屋子里外的树叶断枝给拒之门外,来来回回的扫去一簸箕又一簸箕。

    微微睨内一眼,还能瞧见床垫被褥被戳得满是窟窿随地乱扔。

    或许如同厨房堆满得湿柴,女人明知是谁做的,却只是一昧隐忍,如同她那一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独自默默承受。

    苏白便找了一天音弟子,委托换房,换到这附近,毕竟住的近些,余下几天也好有个照应。

    房是早已定好编排的,弟子难免为难,恰好平慎之路过,却也正巧住在附近,当即要将自己的房间让出,可弟子还借口请示之说,于是乎,三个时辰晃眼过去,终于等来了回应,来得还是丘佳期这个熟人。

    一路上丘佳期解说之所以耽搁这么久,是将“两位师兄”的客房安置在了一块,其中劝说邻屋客人费了不少时间。

    应这解说,平慎之向她投去感激之色,翎少卿则不快的刨了她一眼。

    反观苏白,仍是那副无悲无喜的姿态,看不出究竟于这个安排是喜,还是不喜的。

    其中言语寥寥,便各自回屋休息。

    她与少卿从来住的都是一间屋,如今还在一间并未不妥,那是五年养来的习惯,倒也促成了两人的默契。

    才刚合上了房门,少卿便向她伸手,一双大眼眨巴眨巴,她自是晓得翎少卿是在问她要隔音符,到底也是,身在天音总有太多顾忌,憋了几个时辰,倒也难为从前有甚说甚的他。

    翎少卿讨来了符咒,当即顺位贴上,确定隔音的阵法启动,这才循着苏白打坐的地方挤了过来:“那个丘长老,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才给你秘笈啊?”

    未曾睁眼,她应:“丘长老要的是一个心怀天下苍生的人,这是秘笈获得的条件。”

    “天下苍生?”大眼露出不悦,到底童言无忌:“天下苍生关我们何事?他竟如此刁难于你…”

    “少卿。”淡淡的清逸,双眸缓缓睁开向他看来,才说道:“可能过不了百年,魔头就要出世,到时候或许就是生灵涂炭,或许…”想起清风那直入心坎的微笑,她的话语不禁一顿,说出一句连她自己也不信的话来:“或许…到那时候,所有人都得死。除非有人来阻止他。”

    “反正不认识,那些人要死要活是他们的事,我只管陪你守护鬼谷。”翎少卿顺势往她怀里钻,抓住冰凉的一只手,合着手心捂暖。

    手心手背传来的阵阵暖意,望着这双认真的大眼,苏白什么也没多说,只轻轻拍了拍他的头,用轻缓的语气说道:“你不炼灵,莫不是不想长大了?”

    换来他一个激灵猛地跳起:“谁说的!”

    或许是反应太突然,头顶直直撞在了苏白的下颚上,于疼痛他的感知不及人类,只瞧苏白此时微微皱起眉头,想是这一下将她撞得不轻,急忙伸手要替她揉,被她冰凉的掌心挡在外。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讨好似的一眨一眨,低低说道:“我当然要炼灵的。”

    她只是微微点头,便双目再闭,又打坐起来。

    徒留一双大眼忽明忽暗盯着她下颚慢慢韵起的红印半响,这才后知后觉的收回思绪,将口一张,吐出一个缩小版的真身,手诀快速翻动,开始练起来。

    寅时刚过,这天还是大黑,对屋便传来隐隐的噪杂声。

    翎少卿问苏白贴上的隔音符,只是单向,杜绝的是屋子里的声音向外扩展,可屋外的声音却能清晰流入。

    所以,那噪杂刚起,屋内两人便都听得仔细,一大一小前后收功,在这黑暗中扔维持着打坐的姿势,两双眼皆不约而同的看向门去。

    稚嫩的声音略有不悦:“半夜三更的…”

    清逸之声缓缓劫下并纠正:“寅时已过。”

    “可也是太早了啊,平日里不得等天亮,还得一个时辰呢。”他小声嘟囔。

    随着他的不满,额头被一道冰凉的温柔轻触了一下:“你继续练灵,我去看一下。”若说众人只觉阴云晦暗,他却知道,那冰凉是如此温柔,就好似绿林离不开天雨,他的苏白就是那种冰冷的温柔。

    从来觉得庆幸独占这份柔凉,如今在外却越发叫他觉得,苏白不属于他。

    这是孩子的占有欲吧?

    还是五年来头一回在他眼前走来太多与苏白有交情的人,分去了他的依赖?

    “我也要去。”身形一晃,便挡在了苏白前头,论身法,翎少卿远在苏白之上。

    苏白蹲下身来,直视着这双固执的大眼,说道:“一个时辰说短不短,好好练灵于你有益,你不是总气自己人形还拖着?尾叫附近的山猴笑话吗?”

    说到他的软肋,这么勤修,其一就是为了修出完整的人形,今日耽误一个时辰,明日便要多补一个时辰,练灵辛苦,与其攒到一块,还不如平衡着每天这么多时间。虽说如此,可心底就是不痛快,对屋那女人与他的苏白又不是什么旧熟,却要占用与苏白一同练功的时辰,他如何痛快得了,不免任性说道:“管她们做什么,一群不相识的人!别去了,我们一起练功,好吗苏白?”

    苏白摇头:“还记得我与你说过,丘长老要的是一个心怀天下苍生的人…”

    五年来第一次,翎少卿打断了她的话语,也是第一回这般任性:“我不管。天下,那是他们的苍生,我只有你!”说罢,这才又后知后觉的悔得“肠子都青了”,心想完了,自己这般任性,苏白定会生气。

    可话也说了,脾气也发了,一想到或许有这样的后果,反倒自己委屈的酸了鼻子,带着哭音说道:“我…我只是怕你丢下我一个人。”

    一颗豆大的泪珠滑过面庞,还未落下,被冰冷的手指轻轻拭去。

    只知黑暗之中,朦胧的双眼里,晓得那个人是轻轻叹了气的,叫他恍然想起苏白曾说“许多事,就像这花枝,一旦损坏,便再也弥补不了”,不争气的眼泪吧嗒吧嗒落下,却在这时,一双手替他拭泪,一双手则将他牵起,淡淡的声音还如从前一般柔和,缓缓的流进他的心田,泛起一团暖意,也止住了鼻间酸楚。

    “知道了,那就一起去,回来再陪你补练一个时辰。”

    【089】诈死与骗药

    出来时,对门便聚集了不少围观者,好似是出了什么大事。

    就连邻里平慎之也先一步站在人群之后,听得苏白屋门一启,便回头招呼了一声:“央石兄,出大事了。”

    牵着翎少卿,她几步上前,还未来得及挤进去一看,便先听闻里头那巧妙的一问一答:“死了?”“死了。”

    不少人倒吸一口冷气。

    竟有人言:“未必我们都有嫌疑,昨日处处刁难于她的人,此时怎不在场?”

    顿有人附和:“之前我隐约是听见了这头有动静,像是在挣扎求饶,却不见呼喊之声,可见那凶手必然是她的旧熟。”

    哪里有什么动静?

    苏白眉头微微一挑,一夜里她听得仔细,却未曾言明,只凑近一看,竟也心中一惊,那断了气之人未想到却是住在这屋子里的那个女人!

    “对对对,还望贵宗弟子速速擒拿了那恶毒之人。”

    “央石兄,他们是在怀疑逝者的同门师妹。”平慎之的声音轻轻落在耳边,不知何时也随着她挤了进来,一双眼同样是瞄向那具冰冷的尸体。

    那愤然的声色远远跑来:“人抓到了。”手里还拽着一个满脸泪痕的女子,想必就是那所谓的同门师妹哩。

    起哄之声,推卸责任之声络绎不绝。

    在这份嘈杂里,苏白才从平慎之口里得知,这女人有一个同门师妹,两人受邀一并而来,却处处不合,与其说不合,倒不如说是师妹单方面的厌恶师姐。轻则冷嘲热讽,无非是看不起这个师姐资质庸碌,听说早在师门里,师门上上下下同期弟子都是看不起这女人的。更是接受不了自己如此看不起的人竟能受邀来赴四叶会,故而,冷嘲热讽不过是家常便饭,背地里做了不少手脚处处为难与她。

    平慎之还说,别看众人此时一副正义凛然问罪之相,多少在场的或多或少都曾不屑于她,嘴前如此说未必见得心底真为她打抱不平。

    见闻讯而来的人越积越多,发难者不计其数,叱责者更是一波高于一波。

    那师妹只是一个劲的哭诉:“为什么没有人相信我?不是我,真的不是…”

    苏白却觉得,未必凶手是那个所谓的师妹,依那师妹的境界与习派,倘若无有高人相助,是做不到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程度的,毕竟案发推测的时间段前后,她都没有听见过对?( 上仙缚 http://www.xlawen.com/kan/67/ )

本站所有小说都是转载而来,所有章节都是网友上传!转载至本站只是为了宣传本书让更多读者欣赏。
备案号:粤ICP备12345678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