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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部分阅读

    苏白却觉得,未必凶手是那个所谓的师妹,依那师妹的境界与习派,倘若无有高人相助,是做不到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程度的,毕竟案发推测的时间段前后,她都没有听见过对屋有任何异常动静。

    带着疑惑,她有意无意的多看了那“有耳闻的证人”几眼,总觉得那熠熠的双眼底似有狡敛之色。

    她仔细回忆之前动静,先是一人脚步来,听得出那人体态轻盈是个道行不高的女子,开了门,便是茶盏落地之声,惊起那女子匆忙离开的脚步。

    此时想来,不定那女子便是众人指责的“师妹”,如此惊慌好似在说明当时她去时,人已经断气。

    紧接着,是有人淡淡骂了一句“扰人清梦”,又有人开门来瞧,听得脚步轻功底子浑厚,是第二个进入那屋子的人,随后,便是他又急匆匆出来,挨屋唤人来瞧。

    正沉思着,忽闻那“证人”一声:“…百花谷弟子平慎之可在?”之前此人说了什么她是错过了,却因这熟悉的人事本能的唤回了她的沉思。

    平慎之将手一举:“还魂丹是有一颗,只不过未必有效。”

    身旁当即有人将他往里推去,那“证人”连忙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难道身为医者的道友是舍不得?”

    此话说得平慎之气结,不是他舍不得,而是人都死没了温度,还魂丹未必有效,还不说这极其珍贵的丹药常用来应对的是刚断气之人。

    眼前被这么一说,受着众人褒贬不一的眼神,罢了,他懒得解释,刚一将药掏出,便被那“证人”速手一夺,快速喂于死者服下。

    平慎之只得无可奈何的又回到苏白身边,半讽的笑笑:“亏得我还是医派出身。”

    苏白清楚,这些人于平慎之确实无礼,先不说死人,只说伤者病者哪一个不是得先经了医生的手?说人死的是一群门外汉,行救人的也是一群门外汉,倒是这名副其实的医者,只能作为旁观者干瞪眼,还得自掏腰包!

    她曾听师叔说起过,“那还魂丹是极其珍贵的,若是出自百花谷而非万花谷,那么当初那个人给你这丹药,礼不轻纳!”此话是她三年前试探般询问师叔,还魂丹可能用作师傅偶尔救命之药……

    收回思绪,见那所谓死人竟当真“死而复生”,也一并叫一旁哭得稀里哗啦悔不该从前的师妹那绝望的心也一并给活回来了,抱着她师姐那叫一个劲的痛哭,字字誓言:“师姐,我真的没有害你,真的没有,你知道我不会杀人的,我不是杀人犯…”

    那女人从来是因为珍视师妹故而才会摆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如今见师妹这般委屈,便也替师妹劝说各位,自己师妹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云云。

    事态发展,当真好一幕“姐妹情深”。

    忽地,脑海一个灵光,苏白恍然想起,早先曾见过这“证人”与女人私下里说话,那会她为曾在意,如今细想,她隐约忆起无意间瞥到的唇语,是这个男人的保证:我会成全你。

    她轻轻拍了下平慎之的肩,示意他借一步说话,回了自己屋中,清逸之声这才淡淡说道:“方才你给他的药,他调包了。”

    “我去找他!”平慎之徒然一震,一脸愤色,竟如此信她,甚至没有过丝毫怀疑。

    “等等,听我说完。”

    本来,苏白是不打算告诉平慎之,可凭心而论,平慎之待她赤诚,这还魂丹再怎么说也是平慎之拥有的贵重灵丹,她可以将药拿回来还给他,却比不过叫他清楚这世间险恶,多一分戒备之心来得好。

    清逸之声再次开口:“一夜里,对屋根本没有人进去过,我怀疑,女人是诈死。曾听说有一种药,吃下去,就是呈现之前的模样,你是百花谷弟子,想必是清楚不过,故而,那个人才不让你靠近那女人,是怕你看出端倪。当然,这仅仅是猜测。”

    【090】小纵大错

    平慎之闻言疑道:“她为何要与那人串通?”

    “还不确定。”苏白摇摇头,虽然心中有所猜想,却没有几分把握。

    平慎之本想追问,可忽而一念追及,叫他想起五年前的生分也是因他追问太多,便将疑惑生生吞了回去,只道:“若有用得着愚弟的地方,央石兄只管开口,愚弟将竭尽所能。”

    苏白刚要开口说点什么,翎少卿便黏了过来,清脆的声音铿锵有力的砸在平慎之心田:“爹爹,我还没睡够,你们就不能天亮再聊?”

    平慎之讶然的姿态,吃惊的好似生吞了两个鸡蛋:“这是…令郎?”

    她还以为这无中生有的事早已传到平慎之耳中,如今看来,他那几面灵通的消息渠道,亦有堵塞时。

    于这个问题,她都是与沉默应对,说是便是撒谎,说不是那就等于自己人在给自己人难堪,瞧着恍如八脚章鱼似地黏娃子,那一双大眼,看向平慎之的大眼,隐隐是有些敌意的,苏白当即明悟,当时与翎少卿说那番道理,其实他一句未曾听懂。

    见苏白沉默,平慎之面上又露尴尬,先声告辞。

    人前脚刚出门,翎少卿就火速将门合上,灵动的大眼回眸竟涌出几分得意的色彩,甜甜的笑着又挤来:“苏白,练功吧?”

    她不语,只是看着他。

    被这双空灵的眸子盯得心虚,翎少卿索性装作不知情,盘腿一坐,自口中吐出自己真身,开始练灵。

    良久,苏白终是未说什么,双眸一闭,运气打坐。

    约莫一个多时辰,她收功睁眼,对上翎少卿眨巴眨巴的大眼睛近在咫尺,见她收功不退反倒更得意忘形的用手指往她面上戳了戳,轻轻的说道:“苏白,你开始老了。”

    老?

    她莫名。

    翎少卿好似知道她定是理解不了自己的意思,当即收回就快要紧贴在苏白脸蛋上的好奇之眼,回到距离刚好能将互相的眼神看个仔细的角度,认真说道:“要很仔细的看,就能看到你说的那些毛细孔变大,火凤凰说过,肌如脂那是嫩,皮粗糙那是老。我是越来越嫩,你则越来越老,是不是以后你就会变成师伯那样,额头眼角都可以打褶子……”

    苏白眉稍一跳,却未曾开口,只任由那越来越荒唐的句子从这五岁的娃口中继续蹦出。

    真不知师叔平日里到底教他了些什么!

    听他说了半天,好一会苏白才想起来,自己原先是打算打完坐便与他谈谈,关于他越来越不分场合地点的任性问题。

    想到这,她开口:“出谷前,你保证过……”

    “苏白,昨天丘佳期说好了给我留不少好吃的糕点,你等我去拿来一起吃?”好似有句话说的好,一回生二回熟,有了第一次打断说话的经历,翎少卿这一回到好似有些自然而然了。

    对于他的抢白,她没什么太大的不习惯,或许是那一方黑暗中这温热的泪水曾打在了她的手背,说着一句“我只有你”叫她心中微微一柔,开始多少有些想去怜惜这个孩子。

    或许是因为在心底某一个角落,翎?的温度住了进来,又或者她恍然之间觉着,即便是孤独的修真路,到头来还有翎少卿要陪她走完一生的。再后知后觉的想起搏叔叔与天音门主夫人说下的话或多或少也像是在提醒着她,翎少卿毕竟是个孩子,毕竟需要的不是一份严苛。

    思及此处,她心想,那件事暂且搁着吧:“去吧。”

    望着那甜甜笑着离开的背影,她想:只要不是什么大错误,小小的任性又何妨,不过还有四天,只多四天,这孩子便要陪着自己回到谷底,回到几年如一日不见生人的孤寂时光。

    是她生疏了,早先师傅是说与她过,翎少卿毕竟流着五叶的血脉,那是一种翱翔在天际的自由血脉,被一直束缚在原地,难免是痛苦的。少卿还小,不见得能控制得住血液里的本能,故而,你需清楚,他能选择留在你身边的珍贵。

    收起思绪,她起身亦走出了门外,未曾犹豫,步子便转向了邻旁。

    没想到面前的门是虚掩的,当她着手轻敲时,门便轻缓的打向内开,入眼一望竟是平慎之趴在桌前,用衣袖擦拭着碧弓,隐隐绿光将他那副惆怅之相照得更清冷。

    这一瞬,她忽然有种感觉,自己与平慎之又何不相似?

    平慎之耿耿于怀常青之事,即使她不止一遍告诉他,与他无关。

    早在五年前,有一个人不也说过:是我逼你这么做的,不要自责。

    没有一年,自责能放过自己。

    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又如何能强求面前的故人做得到?

    何况,距她说“与你无关”这才第二日,平慎之一时转不过弯来,也是难免,多容他几日,这心结他自己便能解得开。

    走近,平慎之这才察觉到有人,抬眼一看,微微一怔,迟疑的问道:“令郎睡着了?”苏白不得不惊叹平慎之的戒备心太低。

    摇了摇头,她坐下,继续一个多时辰前未完成的话题。

    她本以为翎少卿这一去难不会看到些稀奇的好玩的,回来想必不会太早,却不想她这方凳子还未坐热,那头便来了。

    “既然如此,我建议…”平慎之话语忽止,转了语气问道:“央石兄为何忽然皱起眉头?”

    不想下一瞬便是一清脆童音替她答了:“爹爹,原来你在这啊。”

    随着这一声清脆,转眼便是那漂亮极的小童捧着不少糕点轻盈的跑了进屋,直奔苏白身侧,再大方的将一捧糕点勾着手放到桌面上:“这是丘姨给的糕点,平叔叔也吃,不要客气。”

    一边说着,一边小手捏起一块凑到苏白唇边。

    她本以为这孩子是排斥平慎之的,也不可能如此大方的将自己的美食与他分享。

    带着三分惊讶,六分疑惑,还有一丝无从说起的不安,她配合着翎少卿,将唇边糕点吃了下去。

    平慎之于小童一改往常的亲近,不由得笑在了唇眼,吃得仔细,还不忘夸翎少卿几句。

    翎少卿这一反常态足实奇怪,竟也不多话,适当配合着对方言语,咯咯笑笑,就是他手心里那块糕点,吃个半天还没吃完,却总是催促着苏、平二人多吃些。

    气氛有这讨喜的孩子配合自然而然能顺着孩子轻快地笑声而暖场,平慎之逐渐的终于褪去那拘谨的外壳,好似回到了五年前,那无话不说的自由之身,有一句没一句的点着,不知是开玩笑还是说的是真,吃了这么多竟才评价这些糕点道:“这味道隐约还真像是一种迷|药,那个药啊,也是入舌有微凉轻甜的…”

    说着说着他竟说道了该药的配方功效,起初苏白未曾在意,只听着他越说到后头,好像声音越模糊,连着眼神也变得不好,只模糊瞧见那头人栽在了桌面上昏睡过去。

    清脆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睡一会儿就好,我去帮你把秘籍偷回来。”那样的语气,好似是理所应当的,是理直气壮的。

    这一瞬,她甚至来不及说半个不字,便着了这药性的道,诚如平慎之所言,中者不自觉,药发势如箭疾,药性彰显前后之间其速仅在呼吸尔。

    在晕眩之前,她终于意识到:若不是自己屡次对他纵容,他岂能任性越见越长?甚至都能自作主张给她下药!

    可清醒的时间真的太短,短到哪怕是飞驰如眨眼千年的思维,都来不及思索另一个问题:他说…要去偷回来。

    把秘籍偷回来!

    来不及去思索便坠入无尽的黑暗意识中,在思维散开的最后一瞬间,她最后抓住的词汇是“小纵大错”,因何而来,由何见涨,她一概不知,只是最后一瞬,只抓住了这四个字。

    【091】这恶名合该你来背

    依稀有声,断断续续:

    “…还有什么?”是叱责,好似是师傅的声音。

    “还有……明明是平慎之欠着她的,我只是……”隐隐约约是说了好多,却没能听真切。

    “孽子!”又一声叱喝!

    苏白沉沉的眼皮想要睁开,却仍是无力。

    “老布,事情都发生了,再动怒也无用。”

    这是师叔的声音。

    终于,一丝明,刺入眼帘,她的眼皮微微张开了一缝,耳旁清晰是师叔一句:“央石醒了。”

    脑海渗入清明,叫她心中一警:这不是梦!

    便当真惊坐起来,双眼睁开,果真她已然回到了自己屋中,前一刻她还置身于天音门,此时醒来却在谷底!

    布衣子面色肃紧,双眸锐光向她摄来:“跪下!”一声喝!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来不及思索,师傅如此动怒她还是头一回见,不敢怠慢,当即翻身跃下,双膝触地,一双空灵的眼眸此时还恍惚大片,看得出药性还未完全褪去。

    此时她才注意到,一旁双手齐举的翎少卿早已跪了好半天,唇角的血渍还未来得及擦去,脸色也苍白至极,像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那凌厉之色紧盯着她,竟是失望至极:“我若是让你去偷、去抢,又何苦替你铺下那些好名声?如今倒好,偷到万众瞩目的四叶会上,连百花谷弟子也抢,外头只怕就差组队来擒你这贼人了!”

    随着这叱喝,布衣子将手中一本秘籍还有一个储物戒指迎她面砸来:“若没你的疏忽,翎少卿如何会犯下这等大错,闯了什么祸,你自己看!”

    将秘籍拾起,书有“易象般若功”,她只觉呼吸一凝,再拾起那储物戒指向内一探查,竟呼吸一窒,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里头的东西,不说琳琅满级的药材丹品,就冲着那一把碧绿的灵动之弓—常青,她也合该知道此物是平慎之的东西!

    那清脆的童音却还不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见布衣子迁怒于苏白,竟理直气壮的言道:“师伯!东西是我自己要拿的,与她无关,要打要罚都冲我来。”

    毕竟五叶师叔是他的亲娘,不忍翎少卿再徒招不必要的惩罚,便扬手一挥,虚有声势的给了翎少卿一掌,抢布衣子之前叱道:“没让你说话。”

    布衣子自然是看得出来五叶是心疼这孩子,他清楚,若是自己强求,五叶最终还是会按照他的敕令,哪怕是将他斩杀。

    更是因为清楚如此,在某种意义上,于此事,他不得不偏袒这孩子多一些,毕竟,一直以来五叶护着苏白与这孩子多少生分了些,于这孩子,多少是有点不公平的。

    他自知自己是没有多少时间可活,若有一朝他不在世,而那时徒弟还不够强大,她又该有何倚靠?为了徒弟日后打算,也必须如此。

    只要翎少卿的心一日是向着央石的,哪怕是闯了滔天大祸,他布衣子也只能选择保全翎少卿,因为他清楚不过,翎少卿绝非一般的混血灵兽,日后必定能成为他徒弟的坚强后盾。

    算是,私心吧?

    不仅仅是作为一个师傅,更多是作为一个即将寿尽的“父亲”,容他再自私这么一回。

    此时几度透不过气般的窒息压力,苏白沉声应道:“师傅,此事确因弟子疏忽大意而起,只恳请,容弟子先将东西还了回去,再回来领罚。”

    明明心中为她百般好,却出口是叱:“就你天真!事已成定局,信不信你一旦出谷,多少人不会叫你看见明日的太阳?天音门几百年来的名声其影响力、号召力,远在你认知以外。纵使你能活着去往天音门,将东西呈出,又该如何化解偷盗一说?莫忘了翎少卿是你师叔的独子,也算是你的师弟!”

    苏白将那储物戒指握紧,答:“过错皆由弟子而起,弟子已做好负荆请罪的决心。”

    “我布衣子怎教出你这么愚钝的徒弟?不知轻重的东西!”他的叱责还未完,翎少卿便又截下话。

    “师伯!明明是我闯的祸…”话音断了,噗地一口血,洒红了面前的地板,翎少卿却未回头看五叶,反倒是一双忽明忽暗的大眼不经意的转向苏白。

    这一瞬,苏白也在看着他,那一口鲜红叫她忘了思考,只木然,师叔竟当真下得了手。

    此时布衣子怒意不减,却冲五叶说道:“你先带他下去养伤。”

    五叶如获大赦,连忙将翎少卿连拖带拽给领出了苏白的居所。

    两人刚离开,布衣子便喉口一甜,生生呕出一滩黑血来!

    “师傅!”苏白忘了自己还在受训,当即起身去扶,却被布衣子一掌推开,打在肩头的剧痛抹不去一双本该空灵,如今却复杂着担忧神色的眼眸:“师傅,我去给您煎药。”

    “跪下!”

    步子一顿,她还是顺从了师意。

    “祸已闯下,你如今要去,就当真以为自己有本事活到去澄清的那一天么?你只知问心无愧,经历过几番波折的你难道还不知,世间险恶?就在外头,少不了人在游荡着,在等待着,等你这条送上门的肥鱼,杀人夺宝!而你师傅我,如今是将死之木,早已没有能力去护你,去与谁恶斗,出了事谁来帮你?是翎少卿吗?他的身份一旦暴露,局时再引来御灵族人,到时候为师是不是就得替你二人立两座空墓碑,只因为料想得到你二人此去必定尸骨无存?或是再累及你重伤未愈的师叔?还是说你以为人命当真能好到处处皆能绝境逢生?这些,你竟然连想都未曾想过,竟扬言做好负荆请罪的决心?愚钝至极!”叱声不减,却少了几分浑厚,那是布衣子在隐忍着剧痛。

    苏白倒吸一口冷气,紧握手心的储物戒指缓缓松开,这才发觉自己险些意气用事,害人害己。

    “为师给你取名央石,不是叫你愚化不开,只希望你心中的道能如屹立不倒的峰峦常在中央。翎少卿是灵兽,天性使然,许多时候你不能寄期望于他能自律天性,只能防患于未然。”

    说道这,他喉头一甜,却生生扼下那一口腥黑,继续说道:“偷窃秘笈、盗走人宝,如今矛头都指向了你,不管你受不受得住,这恶名合该你来背。若有一日有人问起,勿需解释,只当做是你做的,能偿则偿,能避则避。”

    【092】这世间没有绝对的清白

    五叶安顿好翎少卿再去瓦屋时,还未得入门,怀中稳妥妥的接住了气弱游离的师侄,其重伤程度要远远高于她的亲子。

    屋内还有布衣子怒喝之声:“罚你在寒溪,跪满三日!自今日起,封谷,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出入。”

    五叶方想替苏白求情,还未开口,臂揽的单薄便如她倔强的性子,摇摇晃晃从中退离,再拖着一身内伤步履复艰朝着那寒溪而去。

    倒是五叶不知道,布衣子这罚究竟是几多不忍却不得不行之,也不知道布衣子曾与苏白说了什么,于此罚,她当了一回外人,真真参不进那师徒二人之间。

    苏白不怨布衣子下手狠厉,也不觉得寒溪跪满三日是过度责罚,好似一切是理所应当的,拖着这么一副身子骨直往寒溪中一走,伴着刺骨冰寒,脊背直挺挺的就跪在了里头,双目一闭,竟在这扎寒水中运功调气起来。

    若非五叶将翎少卿困在谷底一侧免得他再跑来火上浇油,要是着他瞧见苏白这身伤这身罚,顿时要将谷底给翻起“大浪”也不足为奇。

    劝说不成,两头遭拒,五叶唯有叹气又叹气,只得由着他师徒两各执“一缕牛筋”了。

    在五叶眼底,布衣子此次究竟狠心,连药连食都不予,只叫师侄凭着自身毅力去撑,可她能说什么?

    还不是只得任由他俩这般。

    第二日,苏白两度昏迷在寒溪里,被窝还没捂热,醒来又跌跌撞撞的赴罚而去,怜得五叶几乎是朝着布衣子的屋向大骂。

    第三日更甚,前后昏厥了五回,体内许多器官隐有出血迹象,真气也越发稀薄,急的五叶大骂:是拿命在闹腾!

    足足三日。

    布衣子终于走出屋门,苏白受罚一事也才画上了句号。

    可受罚之人却是足足用了七天才醒了过来,虽说七日里五叶每天都灌输真灵力保师侄,未叫师侄有什么大损伤,却因此事,她有了心结。

    反观翎少卿,关足了九天,一身狂傲的怒气还未来得及发泄,却因知晓苏白受罚一事,顿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以为苏白不肯见他,踌躇在屋外一步都不敢进去。

    苏白在屋里又养了四五日,他便在屋外眼不敢合,口不敢言,守了四五日。

    这些,苏白都知道,师傅早已与她说过,会是如此,不算是料事如神,只不过是如师傅所言,因为了解,所以能看得更透,知晓她母子的反应罢了。

    当五叶师叔将那空药碗端出去后,她便将身体蜷缩起来,一双空灵的眼一眨不眨的睁着,耳畔响起的是早先师傅那些话,“一旦为师不再人世,你五叶师叔不见得会待见你,留你一个人在这险道独步而行,为师如何放心得下?虽然,你五叶师叔平日里是护着你的,可越是护你,她心中与你的芥蒂便也越深,翎少卿毕竟是她的骨肉,可曾听过秋后算账一说?所以,为了你好,为师不得不重罚你。”

    隐隐,听见屋外五叶师叔在轻声劝说翎少卿:“都说过几次,她很快就会好起来,你在这守着又有何用?乖乖去我屋里休息会。”

    苏白的身子蜷缩的更紧了些,耳畔是与这轻细重叠的回忆,“事已至此,或许也是注定。这世间没有绝对的清白,易象般若功你要习,炼丹之术也一并学了罢!”

    将那枚储物戒指攒在手心,紧紧的握着那微微在发颤的手,一双空灵的眸子衬着这苍白的脸色,叫人心疼……

    不出半月,或许是五叶师叔的愧疚,之前灌输于她太多灵力,又或许是她更勤修的缘故,竟迎来了瓶颈征兆。

    布衣子为她高兴,她心中却一点都欢喜不起来。

    早先在屋中受罚时,布衣子只拍了她几掌,便呕出黑血的模样如今任然记忆犹新,还不提养伤时几次暗步面前,拖着疲惫替她疗伤,若不是这般,她恢复的也不可能这么快。

    此时她迎来了即将提升境界的机会,便代表着需要这发鬓越发霜白的长辈再损内力,助她突破。

    逆修灵根不比寻常,越靠近后期,需要消耗的也越大,她甚至不知道,师傅的底线是否会在这一次提升中被触及,但她清楚,自己不能拒绝。

    即使最坏的可能,不止是累及,也许会因此失去这重中之重的师傅,只为了一个承诺,她却是不得不接受。

    从前,即使她生活在封闭的地下室,即使在杀手堂每天看着的都是世界上最黑暗的事情,可她从未觉得,那黑暗叫她难以适应。

    当她真正来到这所谓一片光明的修·真·世·界以后,随着成长,她才慢慢明白,原来真正的黑暗是与光明同行的,就像是日光璀璨的抚照之下,一团团、一簇簇,背光的阴影。

    视为知己的人,她杀之。

    视为泰山的依靠,在用血将她哺育。

    可知己却觉得,她是一张无暇的白纸,手中沾染的血不是残忍,而是成全。甚至将落樱环托付于她。

    就好似平慎之,诚心待她遭她拒,转过背的如今,却得偷偷练起他门派之中那炼丹秘术。一把为他所铸的常青,也成了她囊中之物。

    时不待人,恰恰用在了她本该抱负满满的师傅身上,一个被“死神”时时刻刻紧盯着催促着的逐渐苍老的泰山,对她是如何的恨铁不成钢,又是如何的费劲心力去为她求得一个未来,一个可能的未来。

    正气吗?

    即便是日后有朝一日她能成为正道的代表,那背地里,那阴暗处,如何不应了泰山那一句:这世间没有绝对的清白。

    只身立于长年再不见鱼儿的寒溪前,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再也不是苏白,不是那个无悲无喜的人,回不到从前了,当学会读懂感情二字开始,她就再也没有回头路。

    第一次她问自己,如果当初未曾经历蚀骨玄煞,是不是永远想不起来关于母亲、关于小白的记忆,那她仍然可以理所应当的做她的苏白,不去懂愧疚与负担、不舍与怜惜?

    唇角竟无意识的扬起一抹苦笑。

    这是…惆怅吗?

    忽而眼前一亮,叫她瞥到早已空了几载的寒溪中,隐隐游过一抹银白,它游窜得太快,快到叫她来不及看清是鱼是蛇。

    便是此时,师傅传音:“央石,是时候迈入旋照中期,速回。”

    【093】险中坐运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这是最后一次逆修提境,亦是最难的一次。

    要的绝不亚于她首次迈入旋照初期,或许远比那一回还要再难上两倍之多。

    只要这一回,能平安渡过,逆修灵根最难的阶段将画上句号,随后她只需要熬到迈入旋照后期,灵根会暴涨,寻常修真之人该有的基本她同样能够拥有,一切将会步入正轨,做一个正常的修真之人。

    可她的步子却出奇的沉重,这一段路走了不亚于千百回,却独独是这一次,像是要走完一生一世,累及身心。

    师傅如今的状态,当真能够支撑到最后吗?

    当远远能瞧见师傅置身于那空旷的谷底,如苍松独立,身前早已布下几大阵局,就连早早储备下的灵石也大大小小铺陈遍地,是前后花去了两天不眠不休准备好的,这仗势也是前所未有的。

    这一瞬,她忽然有个念头。

    如果师傅支撑不住,废了就废了罢,没什么比师傅性命要紧,哪怕明知道他时日无多。

    当她来在布衣子面前,面对这沧桑老目报以的微笑,她心中竟又酸楚,恨自己竟会这般任性升起这么一个“不孝”的念头。

    她该清楚,师傅对她的信任与寄托。

    布衣子率先坐阵,引苏白入位,言曰:“一念归中,凝神入气|穴,缓缓调息入细,引短令长,以后天呼吸接先天气|穴,开始练精还气。”

    苏白当即斩断思绪,念守归一。

    隐隐,能感觉到四周正疾速凝聚着无比强劲纯粹的灵气,随着布衣子将自身真气引入,引导着体内那条灵线用极缓的谨慎慢慢的梳理。

    “运气周天,三三转。同时,将外灵引入体内,扩充灵脉。”

    苏白当即开始运转体内真气,细巧的避开灵线附近布衣子那股真元之力,不断的引着外界灵气入体,一方在练新气,一方在用自身真气运转周天。

    这是极为精细与消磨的过程,容不得半点分心、丁点过失。

    三种真气,一为入,就是这做出至强聚灵阵,将灵石的灵气引入体内强行扩张灵脉,却不能与自身真气混为一体,一个是后天灵气、一个是先天真气,作为炼精化气这个阶段还未完成的苏白而言,将外气炼纯是越级的难度,需要消耗的时间与耐力都是极大的考验。修真之人练气无非求一个精纯,虽然有如灌溉的灵源涌入,却皆不是有利于她纳为己用的。

    可布衣子却摆出这空前绝后的灵阵,要她强行引入体内,来扩充灵脉,关键还是在于两点:其一,突破最后一境非常凶险,一旦灵线向瓶颈冲刺,并不会因突破了从而消失,事实上灵线会势涨,其嚣狂之劲,便是会遍布她每一条灵脉,速涨之间,若是灵脉太窄,势必会被这条灵线堵塞、亦或是挤裂。其二便也是这个理,灵线暴涨需要的是什么?是养分。养分何来?无非就是苏白体内的真气。

    所以,此入,灵石劲聚的后天灵气扩充之际,既不能与她体内先有的真气混淆,又要她分出心思去缓缓练化吸收为己用。

    二为镇。即是师傅分出神识与自身真元之力细理她体内灵线的真气。师傅虽说是重伤在身、道行经退的人,可若是一个不留神,她自身的真气不小心与之相触,就好似是鸡蛋碰着了石头,自损、自害。

    三则是她这些年来细心练精化出的后天真气,这真气才是真正担起整个过程的领跑者,虽不强,却必须如此。

    当然,却也有时机说,不是给苏白无限的时间去慢慢炼化外界真灵来充分准备,她能承受多少,能备足多少,全由灵线决定。也就是说,她师傅镇守着灵线的同时,还在监督着这条灵线是否能再承受,如果灵线到了再不穿引便前功尽弃的程度,局势无论苏白准备得够不够充分,提升必须进行。

    不知用去了多少时间,布衣子的脸色越发苍白,紧闭的双眼眉头一皱,口道一句:“准备好。”顿时,丹田之中,那早已隐忍不住的灵线犹如脱缰的野马,疾速横冲直撞!

    这远远超乎她的想象,或是说也超乎了布衣子的预计,灵线暴涨的程度竟是空前绝后的!

    顿时,仅仅是一个瞬间的事情,苏白喉口一甜,生生喷出一口鲜红,冷汗顿如雨下。

    以为扩充了差不多的全身灵脉,竟损得七七八八!

    苏白当即细理灵脉,试图尝试将裂损之处一一修补起来,可丹田之中的真气却如久旱,早已被灵线吞噬得暗淡无光,再提不出一丝真气不说,紧接而来是布衣子替她修补,却能叫她随之感受到阵阵揪心剧痛,像瘟疫一般随着修补之处,蔓延到全身。

    她清楚,师傅此时替他修补,是为下下策,可若是放任不管,灵脉损伤会随着时间越裂越大,最终再无补救。

    可她更清楚,此时师傅必然是在强撑,修补是需要耗损的,其耗损未必是她师傅如今所能承受。

    “师傅,对不起。”忍着剧痛,她轻轻开口,同时也开始尝试再引外界灵气入内,慢慢引为己用。

    “莫分心,只管练你的气。”她未曾看见随着唇动,那越发苍老的人唇角又隐隐渗下一些黑血,但她闻见了那血腥味,她是知道的。

    忽而,竟出乎意料的,发生了一个不可能的逆转!

    说时迟那时快,苏白感觉到体内那残破不堪的灵脉之中那条嚣狂的灵线竟柔和了下来,紧随着,灵线竟反哺于她!竟渗出之前吞去的真气!虽不多,却当真是帮了大忙!

    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容她去细想,只知此刻万不能白白毁了这好时机,便当即细理起来,用灵线反哺的些许真气,一点点的修复着自身裂开的灵脉。

    慢慢的她甚至能感觉到,遍布灵脉的灵线正在缓缓变细,腾出一个不小的空间,好叫她能够把真气连贯起来,集中而行。一条!两条!三条!……不知不觉,苏白将最后一道灵脉也修复好,灵气再聚,竟能填补丹田之空!

    这是以前逆修所没有的,要知道,以往一旦突破,灵线便好似是个黑洞,吞噬的真气从不会吐出来,如今竟能让她从中受益。

    【094】人心不是石头做

    迈入旋照中期的代价或许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却叫布衣子一夜白头。

    尽数灵石整整被他吸收了七日,待石枯竭,他气色还不见好,后头又回了自己屋中,一直闭关,数月未出。自然,这些都是后话。

    今日,才是第七天,布衣子自阵中出来,苍白的脸色还带着慈目笑颜,只道自己无事便回屋闭关去了,连五叶端来那碗天灵地宝熬制的深汤亦未曾喝一口。

    “早已定数,何须浪费这灵宝,还是给央石吃罢。”

    望着这苍老的背影,五、苏二人好似听到了一种宣告:他已经时日不多。

    理说,大家都是清修之人,关于生死、关于离别,都该比常人看得更透彻,释然更多。

    可究竟不是仙,心是肉做,谁也不敢去想,所谓时日不多,究竟几何,人面对不愿意接受的残酷,往往会假借许多,如果的如果:

    如果无意间寻到什么天灵地宝真真恰恰就是治得布衣子的良药。

    如果在紧要关头,天赠神医,起死回生之妙,是布衣子的缘法。

    太多的如果,二人多少是会去假想的,究竟只要有一颗会动的心,就有不舍、不愿、不甘…因为,不是仙。

    五叶将唇一咬,这才将那碗还温热的汤灵塞到苏白手里,便也转身回了自己屋中,合上门前,她只有一句:“莫辜负了他对你的期望。”

    空灵的眸子微微一动,机械的将手中汤热一滴不漏尽数饮下,不知是这灵宝酸涩,还是心头泛着冰凉,落到胃里,搅得难受。

    轻轻的一声:“师伯会没事的。”

    不远处一直望着她的小童,篡紧了双拳,自受罚以来头一回与她说话,那份不安如此鲜明的表现出来,却还想要去宽慰苏白,使她放心。却是不知,自己这般不安的模样,如何有得说服力。

    身后应不安淡扫摇摆的尾羽,灰扑扑地,衬着那委屈的脸蛋上粉黄的尘土还沾着,记得换了衣裳,却是不记得自己到底是多少时日未曾洗漱了。

    她本该按照师傅所说,最好先再与翎少卿保持一段时间的距离。

    明明知道,却还是应了一声:“在屋里等我。”

    那不安、那委屈、那惶恐囤积了不少时日,终于决堤做了豆大的泪珠子,吸着鼻子点了点头,便一边擦泪一边往多日不曾迈入的熟悉走去,跨?( 上仙缚 http://www.xlawen.com/kan/6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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