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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部分阅读

    有些东西,你是无法拿去比较的,若它在你心中分量足实,那么即便它将自己置得很轻,你也再难以将它忽略。

    双拳一紧,她答道:“我答应你,师傅。”遂重复了布衣子所要求的诺言:“只要在我能力所及范围内,誓必守护幽姬前辈的性命。”

    可这时候,此时的苏白并不懂得,这个承诺将会是多么沉重,在往后的日子里,她将用何等的代价去换回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誓言。是啊,那是以后的事,谁能看得见未来呢?

    布衣子笑了,笑得并非是释怀,反倒更加沉重,或许在内心深处,他早已不希望自己的爱徒给出这样的承诺,承担这一份毁他一生的情深。又或许,他自嘲的笑容,是在讽刺自己人生最后的路程,竟能这般自私,就像是当年能义无反顾为了一个情字,盗取门派至宝的举动。

    明明以为自己早已看破,原来这就是情到深处。

    苦笑着缓缓闭上双眼,他道:“去吧,顺便把你五叶师叔叫进来,为师于她也有请求。”

    苏白应是,便退出了这屋堂,走出门外,看着五叶师叔愣愣出神的望着天空,原来不曾走远,一直站在了屋旁,似乎舍不得走得太远,因为师傅就在屋里。

    她多少能猜到,师傅说与她也有请求,十有八九也是离不开碧落天女妖的,头一回,她唤出“五叶师叔”的时候,心中就像是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

    在她的心里,一直觉得这个称呼是轻盈的,就像是那从前总是大咧咧笑着,一点不像是个仙子的开朗,是那样的一个人。

    应这声唤,五叶回过神来,收回目光,看向苏白,她问:“老布是不是有话要同我交代?”

    苏白点头,五叶什么也没再说,迈步便朝着屋门走来。

    此时,苏白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五叶师叔这一双眼,似乎太久,太久没笑过了。

    苏白下意识的也抬头看向天空。

    今日,晴空万里。

    身后是屋门合上的声音,她便迈开了步子,又盯着脚下的黄土地,漫无目的的走着。

    如果这世间真有命运,那么命运无疑是喜欢开玩笑的。

    就像从前,她一直以为,人活着,便是杀戮,那才是人生。

    可如今,太多人告诉她,人活着是为了守护。

    紫翊宸守护的是他心中的道义,就像是少白子也活在这样一个原则里。

    其实她真的不明白,天下苍生什么的。

    明明一路是与黑暗结伴同行的,却在这一瞬,有些羡慕紫翊宸,羡慕他能活得如此“光明”。

    如果换做是她,她是不会的,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搭上自己的一切,诚如师傅一开始的请求,她那一瞬心中生出过否定的答案一般,又或许是如同早些年在三合镇时,当她为救一个不相干的孩童,意识到自己处于危险之中所衍伸出的后悔一样。

    她所能做的,或许仅仅是与自己有关的事。

    师傅所讲的鬼谷兴,所托的心上人。

    或许她能做到的,只有这些。

    明明这么觉得,可总在这时脑海里反复的想起紫翊宸、平慎之、少白子那正气的姿态,心中似乎应此落下了一颗种子,镶去肉里,已然生根。

    她不觉自语:“正道苍生吗?”

    【100】少卿有仙骨?

    突破的那几日里,她曾不止一次看到,有个人,有个连声音都是模糊的,更不记得是何模样的人,只确定那是一个男人。

    便是这样一个人,交予她一把紫色的剑鞘,那一瞬的她知道,此物便是紫宵之鞘,那一个能赋予他人无限生机的神器。

    若是早先穿越时未曾佩戴过那紫坠,她便不会如此确定,那画面里一把紫宵之鞘竟然就是它,即便是换了形态,可内里所展示出的东西,所在她记忆中留下的识别气息,是一模一样的。

    不曾记得那个人说话的语调与姿态,却是清楚的记得曾有过的一个画面里,她自己的声音,或许那个人也不是她,只是碰巧叫她读取到了那记忆吧?

    她记得当时自己说道:“我用不着你来怜悯!”

    那个声音苏白早先是听过的,在初到新谷时,同样的声音曾如魔咒般蛊惑她去魔界,去魔界的无回亭。

    这些不见得会是一种巧合。

    她更觉得那是属于紫宵的记忆,曾听师傅说起过,有些天灵地宝亦或是神器仙物,会永远储存着主人的过去,一旦成了无主物,记忆便是它唯一的相思,更甚有将记忆释放出制造一个混沌的梦境,让路者迷失于此。

    这样也就能解释,为什么紫坠能一次次将自己从鬼门关里拉回来,因为它就是紫宵之鞘,能源源不断的奉献出生机的神品。

    更能解释为什么当初她会听到那样的呼唤,招她去寻剑身,只因为紫宵本是一体,剑鞘与剑身分隔两地不代表之间的羁绊会有所减少,或许那个呼唤仅仅是一种本能,一种想要完整的本能。

    之前,她原是打算告诉师傅,自己所看见的,所猜想的,可话到嘴边躲不过一个愧疚,瞧着那苍苍老叟,若是叫他晓得自己打算去往魔界寻找紫宵,只为了通过紫宵剑身与剑鞘无法斩断的联系,从而找出月隐所在,求也好,仇也罢,只要紫坠能带到师傅身边,再是无力回天的毒深,她想,也是能治愈的。

    若是叫这苍苍老者知晓这些凶险,岂能放她前去?

    于魔界,苏白虽陌生至极,她却也清楚,那里必定是个极其凶险的地方。

    可转念又一想到师傅前后所托的遗憾,她只觉得呼吸都是沉重的,因为理智叫她清楚,不到万不得已,自己是不能去冒这个险的,若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反倒毁了师傅的期望,自己搭上一条命不要紧,最怕人财两空,落得什么都没。

    想到这,苏白深吸一口气,将思绪挥开,眼眸一抬,竟落眼瞧见不远处翎少卿的衣服被撕得四分五裂仍在草丛上搭着。而周边竟显然有打斗过的痕迹,且还是大范围的!

    苏白双眸一紧,能叫翎少卿忽然化出原型,且争斗不休,放眼这寂寥谷底,总不可能是翎少卿自给在跟自给打架吧?

    她当即轻功一提,追着痕迹寻去!

    这新谷早也说过,说小是不小的,谷底曲折之处便是有得好几道,当她寻去时,远远能听见那崩塌山石般的动机,依稀可见,低空下两物在缠斗不休。

    一龙一?!

    绝对没看走眼,那银白傲然在低空中翻腾,招来暗云朵朵的,不正是从前她遇见的那条小银龙!

    虽说是缠斗,可仔细看则不难发觉,银龙此时即使在体型上与翎?不相上下,却在内子里弱小得多,一身龙鳞早也被那血色染得殷红,或许再来几个回合,便得自半空中坠下败擂。

    “翎少卿住手。”苏白来不及多想这银龙怎还活着,当即飞身去拦。

    翎?到底是心向着她,见她来止,便早早收手,倒是那银龙,多时不见竟还记得苏白,到底离奇。

    银龙早已是内里空空强撑之弩,感受到杀气顿逝,它当真就自半空坠下,崩塌了一团尘土,血鳞自被泥染,一双金色的龙眼傲然的抬着,却在见到苏白后,缓缓变得柔和起来,见苏白靠近,并不躲闪,反倒口吐人言:“又欠了你一个人情。”

    尝试了几次起身,却脱力至极,只得继续说道:“多日不见,你气场变强了。”

    “原来你们认识。”翎少卿则在一旁别扭着,又不好幻回人形,怕裸得丢人。见苏白直去探查银龙的伤势,嘟囔着不满:“要知道你们认识,我自然不会伤它。看它贼头贼脑的躲在山洞里,以为是什么妖物…”

    “少卿。”淡淡的一声轻唤,将他的话语打断,只瞧那一双仔细还能有些空灵的眸子向他看来,朱唇动了动,道了一句:“谢谢你。”

    翎少卿哪里听过苏白说谢谢,这一下子竟懵在了原地,忘了早已想好的狡辩台词,是忘了应对。

    苏白这一句谢谢,即便是多年以后,翎少卿还是不懂,究竟因何而起,直至终有一天,当翎少卿再度违背承诺,读取了她的“过去”,是那样的以后,他才懂得,原来这句话并非因当初那一条银龙而生,它早已蛰伏在更远的过去,只是恰恰在了那样一个时机里,说了出来罢了。

    当然,以后,那是以后的事。

    见苏白将丹药与银龙服下,翎少卿看在眼底多少不是滋味,本以为回了谷底,苏白就是他一个人的。

    不满的嘟囔了一句:“只不过是一点轻伤,才用了两分灵力,这妖物真没用。”

    银龙将头一抬,闷闷出声:“你不就仗着自己有仙骨护体,在我看来,你那一身灵力连个三流小仙都不如。”

    苏白一怔,银龙说翎少卿有仙骨护体?自己未曾听错?

    翎少卿只知这银龙是得了便宜卖乖,哪里听明白它说的是什么,自尊好似应此受到了撼动,又碍于苏白在场不好发作,只得狠狠将银龙刨了一眼,气道:“不如就不如,爷高兴!倒是你,连爷的一根?羽都不如,叫人笑话。”

    银龙应这一句挖苦,竟好似哽了个鸡蛋,不上不下,毕竟他翎少卿说的对,自己如今不如人,那是事实,它有什么资格去反驳?

    倒是苏白,沉着一双眼,此时开口问道:“你说他有一身仙骨?言下之意,你是说翎少卿生来既仙。”

    银龙拾起尴尬,毕竟苏白曾多次帮它,不好失礼,适才正色答道:“没错,他是。”

    “不可能。”苏白摇了摇头,再看向一旁听得一头雾水的翎?,转而说道:“他是在我身边出生的。”

    “谁说非得在仙界出生才能得一身仙骨,只消父母辈里有一人是仙,能传承一身仙骨也是可能的……”

    耳边银龙的声音越来越模糊,一双眸子竟越发复杂的看着那一头雾水的翎?,只装下了一句“…仙人是不允许在人间常驻的,要不了几年,他必定会被带回仙界……”

    【101】不离

    银龙所言,被翎少卿冠了一个“胡言乱语”。

    事实就是事实,无论信否,银龙给出了一个准确的答案:“一界天一昼夜,是人间一年,二界天一昼夜,便是人间两年,三界天一昼夜人间刚好四年整,四界天一日就等同于人间八年,以此类推。除非你仙籍来自五界天以上,如若不然,管你信否,不出人间几年你的仙籍就该记案,与仙界为准,当日回归。”

    苏白只觉呼吸一沉,若叫她能修真飞仙,约莫少不了百年,头前几年她至少还是庆幸的,哪怕终有一日翎少卿许是会变,但总归有个念头,觉着至少这条修真路,有他作陪。如今银龙道出这些话来,无疑不是在告诉她,一个期限,一个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的期限。

    翎鳯将银龙狠狠再刨了一眼:“谁信你的鬼话。”

    “你若不信,只管去南荒尺焘山下,那里镇有来自六界天的黎华上仙,去问问黎华上仙,我骗没骗你。”

    银龙与翎少卿忙斗眼,自是没注意到苏白眸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便是这时,忽闻一声响彻山谷的凄厉凤鸣!

    高高的音色,透着悲凉在谷底盘旋回荡着!

    翎少卿忘了斗嘴,一对鳯眼朝木屋方向望去,低低的自语像是不敢相信,只得向自己去求证一般:“师伯去了?”

    虽声弱,却叫她听得仔细,那一句:师伯去了。

    苏白徒然一震!

    几乎是拔腿便朝那方飞奔而去,甚至忘了自己是能御剑飞行的,也忘了自己是会轻功的。这一瞬,她的脑海一片空白,只因为一切来得太快,即便是早有准备。但不可否认它太突然,突然的叫人难以适应。

    翎少卿见苏白离去,哪里还顾忌着面子问题,当即幻化回人形,如今的它原型还不能应心幻化大小,若一股脑跟着冲去,别说挤不进那屋门,就是叫屋顶也得给他掀了。

    师伯离世于他而言是有感伤,却比不得他娘与苏白的真切,自能保持理性。知道自己不该在这非常时期闹出什么岔子来,再平添两人的低落。

    银龙此时还生不出什么气力来,只瞧着一高一矮一前一后的相继离开。便将龙眼一闭,独自调养生息……

    苏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门前的,或者应该说,当她被门前那看不见的屏障给挡弹回来后,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自己已然跌坐在了门槛外,目瞪口呆的望着敞开的屋门前,不过半米距离,那长发正应滔天杀意飞舞盘扬的五叶师叔,怀里正紧紧的抱着那静止了呼吸的师傅。

    凌空怒扬的长发将五叶的脸遮挡得不真实,却真切的听得到五叶凄厉的凤鸣之声。

    似乎不够尖锐。所以才划不破苏白心中那仅剩一根弦绷住的坚强,又或许是她的泰山垂老的容颜被捂在了五叶师叔怀中,所以画面不足够冲击她最后的城墙。

    她只是木然的跌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望着。

    一双温暖的手臂将她的双肩环紧,轻轻的语调却是那么的急切:“苏白,你别吓我。”

    她仍是无动于衷,好似个傀儡娃娃,任由这小小的躯体左右摇晃。

    又一声更高亢的凤鸣。带着滔天的杀意!

    却被一声稚嫩的清脆截断:“娘!”

    娘这一字,是翎少卿头一回喊。多多少少在这越见癫狂的崩溃中唤回了五叶些许神智的,适才应此一声难得、早已念想了多年的称呼,使得她的杀意或多或少的顿减。

    凤鸣停止了,终于停了下来,伴随着凄厉还在谷底盘绕,屋里那飞扬的长发缓缓垂落回,将那埋得很深的头与怀中蜷紧的白发老叟一并给轻裹。

    窒息的心脏此时此刻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身后传来的温暖,感受到环紧她双肩的单薄手臂竟勒得她隐隐生疼,那静止的思维在此时终于才开始运转起来。

    还魂丹!

    不,平慎之只有一粒还魂丹,早用在了四叶会上。

    紫宵!

    对!唯有紫宵!

    “师叔!”

    五叶一动不动,也不知是否听见了她。

    “师叔,师傅或许还有救,我们还有锁魂灯。”锁魂灯,那是师傅早先从幽姬那里收来的“邪物”,竟没想今时今日,竟叫她当做了救命稻草,及时抓住。

    应这一句问,一对凤眼倏地向她看来:“你说什么?”

    此时她才瞧清,五叶师叔的一双眼早已布满骇人的血丝,像极了是血红了一双眼。

    “紫宵剑在魔界,只要找到剑身,就能找到剑鞘。剑鞘能救师傅…”只要赶得及时。

    话未曾说完,五叶那血红的眼立显急促:“好,我这就去魔界!你跟少卿看好你师傅。”

    苏白摇头:“我没有能力续锁魂灯…”

    五叶这才意识到,苏白所提及锁魂灯虽是个邪物,却也有另一番功效,能将人即散之魂魄锁住,窃天地规则之妙。如今派上用场,是为了护住布衣子不叫他魂魄天地两归,还能一并将肉身锁在当下,原原本本不动不变。只消魂灯不灭,一切都来得及。可这魂灯却不是一般人能够镇守得住的,须得源源不断往内里输灌灵力,苏白如今的境界是不足以维持魂灯之火,还得她亲自镇守才行。

    而且,纵使是她,也不敢保证能镇守多久。

    即便是如此,只要有希望,哪怕渺茫,她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对,你不行,锁魂灯还需我来镇守。”好似身怕迟了呼吸便来不及似的慌张,五叶急问:“锁魂灯呢?快拿来!”

    “在师傅的储物乾坤袋里。”那是幽姬之物,他从不离身。

    好似越是焦急、越是在乎、越是谨慎,人就越会出错,苏白从未见过这样的师叔,只瞧她一双手反复的颤抖,几乎是将师傅身上的乾坤袋掏个一干二净,适才真真掏出了那盏诡异暗黑的锁魂灯。

    将魂灯一祭。五叶与精血做引,持诀陌缓,反复试了许多遍,方才将魂灯点亮,本是难以专注的心思,还分出神来叱喝苏白:“还愣着做什么,带上少卿快去魔界!”

    五叶如今哪里还能有什么理智,去细想她二人能否胜任魔界取物的重担,她只知道,布衣子不能死。也不可以就这么死。

    要她用契印立下一个二十年不得杀那人的誓约,别说二十年,只要他能活着。即便是百年、千年,她都无怨无悔。

    可誓言刚立,甚至还没来得及等一会,再一起吃顿饭,再一起看着孩子们成长。双手一撒,便可什么都不管了,她接受不了,绝不能接受!

    如果非要这样,哪怕是违约自毁,她也绝不放过那个人。那个被布衣子护了半生的“毒蝎”!

    适才那会五叶周身散发着冲天的杀意,便是打算走那玉石俱焚的道路了,幸得苏白回神早。给了她一个不至于癫狂的理由,一个希望。

    收回视线,专心镇守锁魂灯,唇边不忘再重复:“快去!”

    ……

    一人一鳯,哪里还记得不张扬、路凶险。便是用了火速赶往北方的路径,飞驰于天际。

    一路上。虽未曾着染冷风,她却自冷自清,脑海也越发清明起来。

    此行凶多吉少这是必然。

    锁魂灯能持续的时日不长,因为用那一层功效着实太耗人,师傅曾说过,即便是自己也怕坚持不了多少日,如果是仅仅拿来续日借命的话。师叔道行在高深,也高不过当初说下这句话的师傅本人,故而,能坚持多少时日,她心底多少是有个数的。

    时不待人,她此行必须用最短的时间,得到她预计的答案,这急促里还包含了找到月隐拿回剑鞘的过程。

    拿剑鞘不难,若是她能取来剑身,她不信用剑身换不来一把剑鞘,至少对于野心暗藏的月隐来说,剑身是无坚不摧的神器,其用途自然比百愈柔韧的剑鞘要好许多。说服亦或是翻脸成仇,其中曲折不会太过,反倒是如何拿到剑身是个难题。

    一个对于她来说,从未接触过,只模糊知晓去往魔界的入口在哪里,这是她所能翻阅到最详细的资料,至于里头到底多么凶险,她一概不知。就是这样一个未知的地方,叫她一颗沉甸甸的心难以喘上一口气来。

    不知飞了多久,在她看来,是太慢,是太久。

    可事实上,只才出发不过几分钟的事情,早已跃过百千重山,并不慢了。

    只听翎少卿打破沉默的清脆传入耳里。

    “苏白,我不会让你死在我前头的,会比她做得更好,会用一世守护好你的。”翎少卿说的她,是五叶。如今不嬉闹般称呼火凤凰,或许是终于开口唤了声娘的缘故,叫这嘴皮子硬的孩子,在内心深处终于接受了这个答案,因为自己那一声“娘”,多少叫他再难以用玩笑的态度去审度五叶的身份。

    其实,当他看到五叶那般发狂的表现时,小小的世界是受到一种空前绝后的冲击,那一瞬他曾问过自己,能不能为苏白做到这样的程度。

    他不知道以前,他只知道自自己出生后,看到的,永远是彩凤与苏白师傅相伴的坚定,就像是亲如手足,同患难、共生死,至少在他今日看来,确实是这样的。

    他也想要同苏白这般,好似没有什么能拆开,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也是那一瞬,他意识到自己身体里流淌着的,是五叶的血,因为相似,所以他才会像她,为了守护着谁。

    苏白摇了摇头,她不敢想象如果当真有一天,翎少卿的存在仅仅是为了她而活,那本该自由在仙界的身份变成如今五叶师叔的模样,她当即否定了这可能:“记着,永远不能学师叔,你的命是你自己的,如果遇到足以威胁你生命的可能,绝不要犹豫,保全你自己。因为,你生来既仙,仙途不是旁人想求就能求来的,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没有谁应该是为了谁而活着,活着,就该为了自己。”

    翎少卿却固执:“你曾说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从不为自己而活,却要我只顾自己,做不到!”

    将速度再次上提,他竟补了一句:“管它成仙什么好,你在哪,我便守在哪。”

    “翎少卿!”

    “是你说的,我不小了,应该有自己的想法,这便是我的想法。再说,我是主,主说不离,就不离。”

    “你…”

    “不离!绝不离开你,永远!”

    她再说不出半个字来,到底是个孩子,却还有个牛脾气。可不知为何,心中竟隐隐的有点暖,带动着血液,缓缓渗入那冰冷的四肢百骸,叫她一瞬间有种错觉,此行必定能取到紫宵,救回师傅。

    ps:

    呼,终于上架了,谢谢亲们^_^能订阅本书,鞠躬。

    【102】误入黄泉见彼岸(上)

    【路有黄泉,两生彼岸。若闻劝诫,其途不讹。】取自岸女曼珠沙华叶。

    …

    “没有想到此处竟然别有洞天。”翎少卿摇身一变化回人形,胡乱的将衣裳披系,将一双大眼眼瞪得浑圆,有些难以相信这窄小的洞口钻了进来,竟是这番模样。

    苏白点了点头:“没有录阵的痕迹,从外围看起来,再是平常不过。如果不是误打误撞,谁也想不到,入口竟然在这里。”

    他二人自那窄小漆黑的洞口钻了进来,入眼之处竟不是黑压压的山洞拥挤,相反,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面前宽敞通明,是一个奇异之地,面前只有一座山,身后还是他二人来时的窄小洞口,左右不过竟是空明,好似是被创世主粗心抹去了空间一般,空洞得唯有光线,再无一物。

    而脚下则是一条悬浮在无尽空明之上的石子路,只够两三人齐肩的宽度。

    “前面好像还有个山洞,钻过去就是魔界了吗?”衣服盖着翎尾,叫他穿得有些不舒服,只胡乱的拉了拉拽了拽便也放弃了挣扎,将注意力转移。

    她迈出步子,一边说着:“据记载,入了山洞会来到一个山谷之中,入口,在山谷正中那座宫殿里。”

    “那宫殿里不会住着一群妖魔鬼怪吧?”翎少卿赶忙追上。

    “这就不知了,想来或许会有什么镇守入口的存在,只是记载中未曾提及。”

    很快,两人走过了隧道般的长洞|穴,出了另一头,果真来到一个山谷之中。

    山谷正中果真有一处巨大恢弘的宫殿!不与岁月而留下痕迹,就像是一座新生,一尘不染的华丽!

    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建造出来的。在阳光的照射下,如同明镜,反射得灼眼!

    叫两人不仅避开了视线。

    苏白将手往眼皮上一挡,拽着翎少卿便朝那里行去。

    按照记录,她应该进了宫殿之后,朝迎面右手边副厅而去,虽大致知晓路径,可真真进了内里,却叫人一时难以适应这宫殿的玄奇!

    最先发觉的,还是翎少卿。他一路低着头顶着脚底板走路,刚一迈进宫殿大门竟倒吸一口冷气,呼道:“苏白。你看脚下。”

    不看还好,一看便是心惊!

    这个宫殿居然是浮在天空之中的!地下哪里踩得是什么石板,更像是做工极其精致,完美到叫你看不出任何存在痕迹的玻璃板一般,能清晰看到脚下那朵朵浮云。

    浮云之中还不时有仙鹤时起时落。不远处的脚下贯通了宫殿正中的喷泉,那泉水竟能穿透宫殿看不见的地板,激射下去幻如一条唯美的白丝带,一泄无尽,不知它将要流向何处。

    翎少卿不解:“苏白,我们……是不是来到天上了?”

    “不应该……”她话语一顿。带着翎少卿往右手边行去,直到迈入了副厅,她才续道:“也许是幻境。”

    “这座宫殿的主人没准是个神。”翎少卿嘟了嘟嘴:“凡人哪里能有这么大的手笔。”

    苏白点了点头。又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翎少卿那老成的语气,本来心轻,却又想到翎少卿的知识那都是五叶师叔所授,想起五叶师叔,师傅的噩耗就像是泰山压顶。重得她喘不过气来,不禁多了几分谨慎:“我们此行只是借路去往魔界。宫殿的事还是收起好奇心的好。”

    走了一阵,苏白的步子忽而停下“应该就是这里。”

    面前是六根雕龙玉柱,构成一个排列怪异的阵势,而每一根龙柱旁则有一面铜镜。

    “开始找吧,不要触碰到任何不相关的东西,我怕有机关。”

    翎少卿点了点头,之前苏白早已对他交代过,他清楚自己此时该找什么,见苏白说话间已然先身去试探铜镜,他便选了另一个方向,也挨个去摸索,看一看究竟是哪一面镜子才是魔界的入口通道。

    “少卿……”忽闻那清逸美好的声音一唤,还未来得及说下后面的话语,便被生生截断,翎少卿循声看去,哪里还有苏白的身影,唯有那面铜镜犹如水面受惊,荡起着涟漪,容不得他多想,连忙飞身跟着钻了进去。

    那一声急促在镜中空间响起:“苏白!”

    苏白说起过,这六面铜镜只有一面是可以穿过人界的出口,连接那一头则是去往魔界的入口,自然,他忧心苏白,身怕一个脚程慢了,会累及苏白在魔界的入口处出了什么意外,适才如此急切。

    远处传来她的回应:“我在这。”

    翎少卿连忙飞追而去,直到见着了她,却难以压住方才一颗七上八下的不安心,却被苏白的手心握紧,一对眸子不曾涟漪,却有一嗓子温和的好音色,只听她说道:“抓紧了,免得走散。”

    “恩。”

    越往里走,就越感觉好象置身于冰窖之中,冰冷随着不断的深入,在慢慢的增进。

    苏白微微蹙眉:“记载中,这条路应该越走越热…”

    “或许这通道也有四季变换。”翎少卿将手心反握紧于她。

    虽然牵强,但也好过不安心。

    突然,苏白只觉浑身一震,两眼一花,再抬眼看时,放眼望去只多是白茫茫的一片,连脚底下都是,哪里还是之前走过的路?

    就连手中紧紧牵着的人面,她都看不清,在这迷雾之中,听得翎少卿焦急的声音:“苏白?”她拍了拍他的手背,安道:“没事。”

    “要到了。”轻轻的安慰,随着这一声落下,遂不及防的脚底下竟一空,与翎少卿双双坠下这无尽的雾霾里去,不知深浅,不知其向。

    总觉得,她似乎走错了路线!

    很快,坠落截止,明明是落得极深,却触地时不过轻轻一点,不叫人伤,只觉眼前景色又是一花,再抬眼看时,又不一样了。

    空间不大,光线还是从上头传来。

    那原形的天空,像是她与翎少卿置身于枯井之底。

    应该是到了吧?她想。

    “我们上去。”牵着翎少卿,苏白将轻功一提,飞身跃出几十米高的枯井,来到了这另一个世界。

    落地刚稳,只听翎少卿说:“苏白你看。”

    她回眸再瞧那枯井,竟是如镜新生,里头的泉水都快满得溢出井口了,哪里是什么枯井!

    而水面中,竟印照的不是她与翎少卿,里头照出来的,竟然是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女人,在做着另一件事情!

    【103】误入黄泉见彼岸(下)

    【路有黄泉,两生彼岸。若闻劝诫,其途不讹。】取自岸女曼珠沙华叶。

    …

    叫她震惊的并非水面倒影中浮现的不是她,这份惊异来源于另一个人,一个在倒影中与她双双习武的男人。

    紫色的眸子,虽说眼神不太一样,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是紫翊宸。

    为什么会觉得一定是紫翊宸,她说不上来是不是因为那一对紫眸,只瞧着水面中那默契的身法,一模一样的步数,她是见过的,早在阑夫山脚下,紫翊宸来救她时,使出的幻无紫宵,这水面中两人使得就是它!

    不难看出这还是初期,两人招式总是间断,即便是间断都如此默契,停停练练,将紫翊宸那一出幻无紫宵拆做了几十份,循进而住。

    “骗人!”一声清脆的怒意,将她的注意力换回,只瞧翎少卿一张小脸涨红得尽是怒意,又不安惶恐的朝她解释:“我不会丢下你回仙界的,它骗人,你不要信它。”

    脑海一丝清明晃过,她当即意识到,原来这井面因人不同,故而瞧见的景物也是不同的,又听翎少卿说了这么一句话,她断是用脚趾头猜,也能猜到翎少卿看见的无非是自己入了仙籍以后,不得不飞升的画面。

    意识到这一点,更不难猜出,这水面里所呈现的,未必是假。

    因为翎少卿生来既仙,而仙界按照银龙所言,规矩颇多,既然如此,翎少卿日后必定是不能由着性子来,说留就能留下的。

    而她看见的又是什么?

    容不得多想,此行是带着师叔的寄托,师傅的未来。哪里有什么时间去分心?

    苏白当即将心思住止,牵起翎少卿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谈着正事:“魔界你我都是头一回来,需要一个指路人,才能清楚无回亭该怎么去。”

    “苏白,那不是真的。不是……”翎少卿却还沉浸在不安与愤怒的无措中。

    被她打断:“待会你我想办法生擒个本地人,魔族不好惹,其实力远远超乎你我想象,只能在不打草惊蛇的条件下,捡个最弱的来问路。”

    翎少卿一对大眼忽而一暗。心道:苏白若不是信他,那便是根本不在乎。

    忆起他所看到的那些画面,若不是苏白开口唤他翎少卿。他真真不知道那绝情而去,丢下她一人独自飞升仙界的俊逸男子,竟然就是日后的自己。

    而苏白竟然对此事,连提及一个“信你”,又或是说出想法都未曾。只开口谈的是魔界之事,怎能叫他心中平和?

    对于苏白的交代,他将双眸低垂,藏住一对复杂的鳯眼,点了点头:“我不会惹事的。”

    可两人一路走来,哪里见着有定点半点人迹?

    四周荒凉的除了土地。还有暗沉的低云,真真就什么都没有了。

    喔,只多有一物。那便是从头到尾两个岔路口都未曾见过的比值大道。

    不知走了多久,远远一阵诡异的阴风升起,那漫天的寒意更甚一筹,在这阴风之中,竟有一片青绿。这决计是这一代罕有的景色,除了黑陈的土地、除了暗滚的黑云。它是唯一一个显眼的颜色。

    双眸忽而一凝,竟隐约瞧见绿叶上有行字。

    苏白提起轻功,清逸的好身法将那白衣一带,宛如游龙,再次落地之时,指尖已夹着了那片青绿,缓缓展开在手心,将字逐读:“路有黄泉,两生彼岸。若闻劝诫,其途不讹。”

    翎少卿听得迷糊:“这是什么?”

    抬眼向苏白求证时,竟瞧苏白的面色难得的凝重,而他看向苏白时,苏白似乎有所感应也回眸看向他,朱唇再启,解了他的疑惑:“只怕你我当真是走错路了。”

    说到这一句话的时候,苏白却希望这里还是魔界,并非她所想那般。

    “走错?”翎少卿拿过那绿叶来看了一看,在黄泉二字上盯了半响,适才后知后觉的疑出:“黄泉指的是冥界?”

    回答他的,并非苏白。

    “这里,是黄泉。不是生人该来的地方。”

    说不上是什么样的声音,沁如心田又是什么样的感觉,只知道,这样的声音,只听过一遍,就永世不忘。

    不知何时,他二人面前竟站着一位少女,这少女双眸含嗔,神中凄清,只一眼,竟叫人觉得她活得并不痛快,甚至可能她除了凄伤就从未感受过其它情绪。

    只瞧那少女唇瓣合合启启,盯住苏白,好似认识她,又道:“我早说过,没有什么是不变的,你还不信。”

    少女是何来头,苏白不得而知,却有些奇怪,总觉得自己不是第一回见着她,听她这语气是冲自己而来,似乎更在证实自己见过她,而她说的是什么,苏白不想去求证,只难得终于碰见了个人,苏白当即问道:“请问,魔界怎么去?”

    少女双眸嗔意更深了,那凄清之音缓缓道出不相干的句子:“你与他的恩怨都化了,不如放他自由,何必叫他欠你,来生又偿?”

    “回头是岸。”不待苏白反应,少女话锋一转,竟说下一番叫人震惊的话来:“上一世你去轮回以后,我见过他,是我渡他过的彼岸。今生他如愿做了你的师傅,亦如愿听你真心敬他为师,上一世的恩怨你忘了,而他,也偿了,再纠缠下去,你有你的仙途,那时若是再来还,代价究竟是太大,不如就此放手,让他安生轮回。”

    “又碰上一个胡言乱语的。”翎少卿究竟口快,心头到底还惦记着银龙说的那些“疯言疯语”。

    少女未曾看他,只盯住苏白,继续说道:“这片曼珠沙华叶,是个人情,能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无论你何时再入冥界,是彼或岸,此叶便是信物,我许诺你三个问题的答案。而我给你的这个人情,千年以后,会找你索取。”话锋一转,她问苏白:“你问冥界该如何去,我可以答你,但( 上仙缚 http://www.xlawen.com/kan/6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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