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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部分阅读

    肩后是一种灼热的烫,好似能叫她感受到“契主”的愤怒,而她的心底,竟然头一回生出她不可能有的惊恐!好似这一瞬,有种无法抗拒的束缚,在逼着去她承认,翎少卿是她主人,是她的神明!

    这是苏白头一回清楚的体验到,她与翎少卿之间的羁绊,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现实的存在,也终于清楚,为什么即便翎少卿处处顺和与她,师傅还是那般的排斥这份关系,不断的强调着要她努力成为强者,冲破这一道契印。

    原来,当契印沸腾时,即便是再坚韧的内心,在这道契印前,也是会颤抖着匍匐的!

    修长的指尖瞬时抽离,断开了二人的感应。可那股恐惧的凉意还久久在她心中盘旋,不曾因九尾收手而顷刻散去,它更像是缓缓退落的潮汐,一点点揭开暗藏在浪涛下赤果果的惊恐。

    “好了。”九尾转过身,覆手端详着大殿中那一道天地颠倒的纯净瀑布:“他会想办法离开无回路,从而回到魔界。我也会托人顾他周全,让他完完整整的活着回到你身边。至于仙丹,就在那瀑布之上。”

    说道这,那修长的手指朝一个方向指了指:“看到那颗苍松了吗?它就是我说的那粒仙丹。你把它拔了,它自会显出原形。”

    忽而,那狐眼睨向苏白,笑道:“还愣着做什么,你就不怕去迟了,你师傅再也没救?”

    说罢,他扬长而去,唯留下三字“请自便”,自始至终,对交易的答案他都未曾提及,好似笃定了苏白二十年后必定会买账一般。

    苏白将拳握紧,心口那强加的浓厚恐惧,是她今生从未尝受过的,或许在这一瞬间,她再也做不到把翎少卿看作那个无害的孩子,心口被那道契印强加的冰凉,叫她忽然间想不起来那双小小的手心究竟有多温暖,像是记忆深处多了一团雾,将它遮挡得不再清晰。

    不容多想,她当即提起轻功,飞身而上,直取那一颗苍松!

    【109】如果说失去了什么?是一切最近亲的人

    苏白一路御剑疾驰而归,就在近山谷几十里外,与她迎面而来的一个女子,唇角溢着血痕,摇摇晃晃正巧与她照面时,这女子似是受了重伤一路强撑逃离的模样,此时早已强撑不住,故而恰巧在苏白眼前自法宝上失足摔了下去。

    这个高度其实不低,离地少说三四十米是有的,苏白本可以视若无睹,可早些时候那些人那些话在她心中所萌生出的嫩芽是实实在在成长着的,就在心底深处,在这一瞬,这颗嫩芽叫她顷刻间想到,若是放任这女子就这么摔下去,那昏厥的眼毫无防备的自几十米的高空坠落,必定叫九死一生。

    当她理智回神时,自己早已飞身稳稳将那坠落的女子接到怀中,轻盈着地,探着脉搏。

    果不其然,这女子身受重伤,脉相且还一路呈弱,足以说明内伤极重,内里实虚。

    显然,不能放任不管。

    可苏白却没有什么时间去耽搁,唯有自储物空间里取出几粒疗内伤极好的灵药,捻了一颗塞进了女子口中,见女子咽下,才将药瓶握在女子手心,在她半醒半迷之间说了一句:“至少相隔半个时辰再服用,每次一粒足矣,贪多不消化。”便抽身将剑一祭,继续原路赶回的心急火燎。

    女子只来得及捕捉到那扬长而去清逸的白衣背影,遂后她将药瓶握紧,扶着树干撑力起身,低语了半句:“那个方向…”遂反嘲一笑,再摇了摇头:“她绝不可能是谷底几番都寻不到的苏白。”那个人,是个废柴,哪里会有这一身灵扬的气场!

    仔细,原来这女子竟是那狐媚素女本人。

    似乎是顺着白衣背影思维飞向了更远的地方,见她将鼻一嗤。碎咒:“到底是老成精,竟有这么大的本事,豁出命来也要殃及我素女负如此重伤,可惜我素女命不该绝,倒叫你失望了!”

    几分钟后。

    苏白远远便瞧见暴露于外界之中的新谷,要知道新谷素来有阵法守护,从外界是根本看不到谷底真实姿态的,那层屏障能叫谷底无论是从上还是从侧都被障眼法似的深藏,可如今却彻彻底底的暴露在外,叫她心口咯噔一下。一股莫名的不安叫她呼吸一窒,来不及多想便一头扎进谷底!

    还未完全靠近,便能嗅到血腥!

    甚至能从半空中看得见。一具具血染的尸体。

    谷内是何等的狼藉一片?

    从前那温馨的三座邻靠的屋子,此时也早已化作了废柴碎瓦!

    远远,她还能听到摧林般弥漫着杀气的打斗声,这一切何尝不是超乎预料之外太多,也太过。叫她一时间只觉心是被紧紧捏住,窒得令人难以去思考,只知道飞奔来在那堆废墟之前,疯似的揭砖掀瓦,试图找到她的师傅。

    一只枯老的手臂,连着血肉断在了这支倒断的木梁之下。这半截断臂她认得,是她的师傅,那袖口上双重的收边是当年翎少卿调皮弄破了的袖口。那是师傅珍视且有深刻意义的怀旧之物,也是苏白为了弥补才一针针缝合上去的,故而她不可能会认错。

    这一瞬,她只觉得天地都在旋转,耳际唯有嗡鸣。将那半截断臂紧抱怀中,慌乱的在废墟中寻找着这残躯的主人!

    拨开又一根梁柱。底下压着内脏挤出一地的旧熟,是她的师傅,布衣子!命运就像是在于她开了个玩笑,前一刻给予她一个希望,然后转身又让她亲眼去目睹这个希望其实根本不存在的真实。

    “师傅?”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但却听见了,远远她的师叔隐隐在嘶哑的低鸣声,来自于那片催林般打斗的方向!但理智却像是断弦的琴音,怎么也连接不起来,只能看见眼前看见的,只能思考眼前知道的。

    苏白不是没有见过死人,可面对眼前这五脏六腑尽露的无可救药,竟能充斥着她的视觉神经,一双眼竟忽而看得见,忽而看不见,明明未曾有风沙酌眼,却生疼。

    “师傅,徒儿回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双手为何不听使唤,越是告诉自己应该冷静,越是无法抑制的颤抖着,越是想要细理这些肠脏重新放回布衣子的肚子里去,越是记不清究竟它们该在哪一个位置!

    “该死!”她咒骂自己的失控。

    这一瞬,她想起,这个人曾是何等的狂傲,在那“仙器”争夺的算计中,宛如一尊战神,桀骜的宣告犹如人还鲜活在她脑海中,此时此刻都还在说着那一句“自今日起,你就是我布衣子独传弟子,百年之内,我定叫你名动天下!”

    又仿佛在这一刻,她方才初遇这位恩师,恩师深藏不露,扮作一个世俗小摊贩,献媚的笑着,“小姐看那,左手顺数过去的第三个摊位,那个‘谷’,看到旗面没?不是我自夸……”

    她从未这样的慌乱过,一双眼竟不争气的雾湿起来,更加瞧不清手中血红的内脏该往哪里塞回去。

    记忆像毒蛇猛兽,肆意的侵犯着她此时寥寥无几的理智:

    他教她如何修道。

    他告诉她如何做人。

    一点一滴,全都是从一个陌路人,逐渐走入心中的亲切…

    “师傅,你看,仙丹……吃下去会好起来的…”无论她怎么尝试,那一颗救命药丸却始终落不进那紧闭的咽喉。

    “师傅,求你了,把它吃下去。”

    她的眼前越来越昏暗,甚至开始瞧不清到底哪里是鼻,哪里才是口,只知道鼻息里尽是浓烈腥臭的血味,要将她拽回现实。

    若说苏白还有寄托,便是那一点点仅靠着天真去维系的寄托。在那洪流般势不可挡的记忆刺痛着的遗憾里,她终于将那颗丹药塞进了布衣子的咽喉,小心翼翼的推动内力试图帮助布衣子去消化那一颗良药!

    那仙丹在这残躯之中缓缓化开,那浓郁的灵香盖过了一切腥臭,将这残躯缓缓修复着,也让她的双眼缓缓的又恢复着正常的视觉。像是给予她一种希望的征兆一般,却不识得背后的残忍。

    所谓残忍,无非是再神奇的丹药,喂与一具没有魂魄的尸身,它不过是昙花一现,当推至完美,见那面色恢复红润时,仅仅是刹那,迎来的凋零更像是将人推至云端,再狠狠推下!

    一切不过一刹那!

    这刚刚恢复血色生机的躯体。宛如被魔法催动的器具,一刹那便枯萎再度死去!

    回到最初,回到了苏白刚拾起这残破的最初。自始至终都没有换回哪怕一丝半豪的温意,终不过是具残破的死尸。

    其实这一刻,她是知道的,远远的凤鸣声好似天边的流星,划过了最后的恢弘。只是她不过是一介凡人,一个连自身都难保的小卒子,面对对她恩重如山的贵人被摧毁得残肢露肠这样的场面,她的心里根本听不进其它,甚至完全听不见自己软弱的声音:“师傅,你不能走。你走了我怎么办?”

    可回应她的并非拯救,只不过是记忆中逝者的声音:为师给你起名央石,不是叫你愚化不开。只希望你心中的道能如屹立不倒的峰峦常在中央。

    这双眼,好似是为了逃避什么,顷刻间,什么都看不见了,陷入无尽的黑暗。只知道怀中越发抱紧那一具冰凉的尸身所弥漫着仙丹的余香与血腥,紧紧将自己束缚……

    不知何时。一双温暖的手,用力的掰开她紧紧束缚住自己的悔恨,剥开了她怀中早已逝去的过去,这一双眼也在此时才如重启般能看得见颜色,也才看清楚面前站着的人,是翎少卿。

    一双怒极的大眼,任性的将她前后摇晃,咆哮着:“是谁?是谁杀了我娘?”

    是谁杀了我娘?

    翎少卿是在说师叔死了吗?

    她那双空洞的眼缓缓回神,这才瞧清了周围躺着的死人,不正是御灵族特有的着装吗?那“琴音”终得搭弦续起:是御灵族人来围剿师叔!

    “苏白,告诉我,你来的时候,是不是我娘还在?是谁?是谁要取我娘的命!”

    那窒怠的思维终于叫她想起,五叶师叔曾说过:其实身为灵兽,血脉中的联系远不是人类所能了解的,是份至死方休的羁绊,并不亚于契印。

    是啊,她想起来了,如果血脉相连的灵兽,其中一位死亡,另一位必然感知。

    所以,翎少卿说出这句话,就等同于真相。

    “快说啊苏白,说你知道!”知道凶手是谁。

    更清晰的思维运转起来,叫她终于想起,之前,她曾听见凤鸣,那是她的师叔。是的,她不止一次听见过,却被她忽略了。

    也就是说,师叔的死。是她袖手旁观?

    随着这个在心中升起的答案,她只觉脑海轰然炸开,面对着翎少卿愤怒的咆哮过后,转而悲痛欲绝的一头扎进了她的怀中,滔滔大哭那痛失至亲的孩子模样,她真的觉得,其实该死的人,是自己!

    这孩子抽咽着在她衣襟里哭喊:“以后谁来为我炖蛇羹?谁来…给我讲故事?谁来…谁来与我…一起飞翔……她明明说过!要活到看着我娶亲、生子。骗人!都是骗人的…呜呜……娘!”

    她只觉得心口像是被拧住两头,使劲的旋转挤拧着,因为此时的脑海才姗姗来迟的回忆起有师叔照顾着的岁月。

    唇瓣不止一次的颤动,她想说出真相,想要告诉翎少卿,是自己没用,若是理智在之前能尚存一丝半豪,及时赶去,也许十分之一的几率,失去的仅仅会是注定远走的师傅一人,绝非等到为时已晚,叫翎少卿悲痛着声声唤“娘”。

    可她的身体却再一次不听使唤,化作了木人一桩,不仅仅是动弹不得,更被清楚了自己究竟有多无用将喉口塞住,一丁点的声音,她都发不出来。

    只不断的听着心底自己自责般的质问声反复的循环:你都做了什么!难道你不晓得御灵族是灵兽的天敌?

    感觉到那温暖的悲凉用孱弱的双肩去颤抖着,一字一句的咬牙发誓:“我一定会报仇,一定会!”随着年幼翎鳯的誓言,苏白后肩那枚契印为之滚烫。

    他还说:“绝不放过!”

    犹如晴天的霹雳,再没有比这份突然更叫人觉得惊魂,这一瞬她终于明白,原来自己从未曾了解过年幼的翎少卿,她一直以为翎少卿除了她的事不外乎没心没肺,恰恰如今才叫她晓得,师叔在这孩子的心中,那一声“娘”究竟不比她千百句“师傅”来得轻。

    她失去的是犹如至亲的恩师。不!这一瞬她明白,自己失去的远远不止于此,早在被悲伤冲昏头脑的瞬间,就注定了,师叔的笑颜、翎少卿的纯真,无论是哪一样都不知不觉像是家人一般的“贵重”,早在那一刻,覆水难收。

    【110】业火

    “绝不放过!”翎少卿字字咬牙切齿,随即便化出原型搜索着谷底那些无名的尸身,像极了是恨不得食骨吞肉的愤怒,将他们逐一撕个粉碎,不得全尸。

    他的愤怒随着越长越高得不甘,不能手刃仇人的不甘,从而无意识的牵动着他与苏白之间的契印,更像是为了从这噩梦中挣扎醒来,这一切并不是现实的抗拒点燃了翎少卿的理智,从而成倍的强加在苏白的身上!

    那灼烫早已化作磷火自苏白后肩燎原般的趋势顺势涨高,这种疼痛是可以触摸到的现实,就像是真正被一团超强高温的火焰所燃烧着皮肉,叫她一半脊背被焚得吱吱作响,那入骨般得灼痛无比清晰的叫她感到,自己就像是被扔进了煎锅,皮肉正在一分一分的焦熟!

    “翎少卿,住手…”

    苏白的声音并未传达到翎少卿的心底,事实上翎少卿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只将自己想要去宣泄的情绪一遍遍化在利爪之下,撕裂着他可以粉碎的一具具血肉,或许他这是人生中第一次的恨极,在那幼小的年纪里第一份被启蒙的残忍。

    哪里能听到苏白契火焚身的音颤?

    哪里会想着回头看一看那张苍白的脸。

    吱吱吱…

    我会保护你的。

    这一句话就像是这团契火,说着什么,做着什么,完全不是他所能掌控的。

    她咬紧牙关,尝试提起轻功飞向寒溪,好扑灭身后的焚烧,可全身的力量好似被无形的契印所压制,使得她失去一切可以抗衡的能力!

    从前,她曾听说被烈火焚身的滋味最是煎熬,那种痛苦是能叫人恨不得就此死去,她从未想象过,终有一天自己会亲身尝试一番。

    或许很久前她曾假设过会有这么一天,只是从未想过契印的份量竟会这样的姿态来展现它的强势。

    一双拳紧握,她攥紧的难以忍受的痛觉,又或许是本能的想要与之抗拒。

    幽紫的火焰向下开始蔓延到了腰身,则向上开始攀爬至后颈,甚至能从皮肤上清晰的看到皮肤逐渐被这诡异的火焰擦红、沸肿!

    视而不见吗?

    如果说举头三尺当真是有神明的,那么神明果真是将她盯紧的,前一刻她陷入悲痛中本能的忽略了四周的一切,下一刻,神明便让她清楚去认识这样的不理智对于另一个究竟是多大的伤害,一切的一切都归咎于她本不应该有的复杂感情。

    是的,她想是的。

    如果没有这些多余感情,理智就不会犯下难以弥补的过错,即便犯下了,至少不会像锥子在心口反复扎戳的疼。

    她想,是该这样的。

    也唯有这样,她才能做回苏白,做回那个没有任何事是办不到的苏白。

    灼热在焚烧着她的神经,却不再像之前那般的难熬,似乎当她决定驱逐感情的时候,那软弱的一面彻底与她说了再见,契印的压制似乎也能够多出几分气力去抵抗着,也才能迈开步子,扑在了翎少卿那展翅的背羽里,紧紧的抓住,低沉的声音自她越发麻木的疼痛中解放出来:“翎少卿,再这么失控下去,你会杀了我。”

    鳯鸣停下了!

    “少卿,停下来,为了我。”

    翎鳯的利爪没有继续张舞,充血的脑海正逐渐缓缓回落这愤怒的血压。

    可沸腾在苏白身上的火焰却难以说熄灭就能熄灭的,就像是试图燃尽她、毁灭她一般的诅咒,在她的背脊爬满骇然的焦皮与熟肉的味道,在血肉里,它还在燃烧!

    双手擒获的毛羽一幻消失原地,她自半米高摔下,一个小小赤膀的孩子垫在身后接住了她,却反被这滚烫的肌肤本能的激了将她一把推开,失声的慌张似乎隐隐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一般:“苏白,你怎么了?”

    “少卿,让它停下来。”她疼得窒息,哪里在乎跌倒的碰撞。

    “不,我不是故意的!”他想起了什么,“对”自语着,便飞速带苏白往寒溪去。

    当溪水浇不熄这诡异的紫火,甚至于一点点作用都生不起来时,“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这孩子慌了,乱了,手足无措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苏白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怎么做?

    是啊,没人知道该怎么做,她,还有翎少卿,因为师傅与师叔的呵护,契主本应该得到的权利被长辈们淡化了,甚至对于一个契主所能做的哪怕一丝一毫的术法都绝口不提。

    如今,再没人告诉他们该怎么去做,翎少卿能放一把火焚烧她皮肉,却不知道该要怎么收手!

    每一回,当她面临绝境的时候,似乎都能幸运的瞥到希望之光,这一回却也不例外。

    “实在看不下去了。”

    一道银色飞快的在地面狼藉前穿梭闪动。

    来到寒溪,身形一化,由小幻大,那龙尾将水中两人朝岸上一扫,盘住了苏白焚着的肉身,将自己的龙爪前肘化破,血红的温热自银龙体内涌动出来,倾盆在了苏白的头脸后颈与背脊之上。

    “这是业火,业火是扑不灭的,除非与龙血凤血浇之。”银龙说。

    【111】转变

    银龙本不想说,却不忍心看着这‘遗孤’连自己的仇人是谁,都不清楚:“御灵族的人,是一个妖女带进来的。如果说动手的人是御灵族,那么这个妖女必然是那个牵动一切将人祸穿引起来的主事人。”

    翎少卿的心火还未来得及点燃,眼里却忽然闪过苏白那满是血的面微微后转向身后的银龙确认的动作,她在转过的同时,翎少卿才得以看到那后颈之上,是皮开肉绽的黑红!

    是血肉模糊的惨痛!

    那原本本该是白玉无瑕吹弹可破的肌肤,如今骇然的攀爬着焦黑的皮肉,道道殷血的泡红纹路,犹如被田鼠啃食过的玉米,凹凸不平的残破,是如此骇然的灼痛他的眼!

    他不敢相信,这真的是自己做的。

    若是没有及时看到这骇人的皮开肉绽,指不定此时翎少卿又准备抓狂了。

    只听银龙继续说道:“你师傅的手臂是那妖女抢储物戒指时与你师叔拉拽撕裂断了的,当然,戒指最后是被她取走了。我倒是还看见那妖女后来自你屋里取出了那把碧绿的弓,你知道我没了仙骨,不仅仅帮不了什么忙,更是没有什么自保能力的,当时见情形不对,便躲了起来,后头发生了什么事,我就不清楚了。”

    随着银龙的声音落下,那吱吱作响的煎肉“唰”地速冻下来,那紫色的火焰当真被银龙的鲜血所浇熄,伴着焦糊与赤烟,她紧咬的牙关终于松开,撑住那痛至疲乏的身子直身站了起来。

    一双大眼只盯着她那骇人的伤裂,或许银龙后头讲的话,他都没有注意去听,满是愧疚。却又更显得可怜无措:“苏白,我不是故意的。”

    一如既往的畏缩啊,从来都是如此,一旦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便会说着对不起与不是故意,可自今日后,你我都会不一样的,没有师傅、师叔,总应该不一样的。对吧,少卿?

    面对翎少卿那一双悔恨的眸子。她机械的说着:“我没事。”

    “皮肉都绽开完了,如果换做是我,再勉强也走不了两步。要知道业火的伤最是难愈。还是尽早上药休息的好。”银龙缩回初遇时的大小,才蜷着身子舔舐起自身的伤口。为了苏白,银龙这回损失了不少龙血,叫它一时间起身只怕会晕眩的,毕竟人间有一顿没一顿的节俭生活。使得这位仙人太过清瘦单薄,总得给它一个调养的空间。

    苏白好似全然没听见这份关心,瞳孔猛地一缩,强行忍住稍动弹的磨擦再度撕裂着伤口的痛觉,迈开了步子。

    身后翎少卿的慌张后知后觉的扬了起来:“苏白别走!我再也不会伤害你,我发誓……”

    苏白的步子一顿。仔细一看,一对灵气裹绕的眸子却比从前更无魂,是一种静止的感觉。便是这样一双眸子微微向脚下一睨。她道:“我说过,没事。”却未曾回头,说完便迈开步子好似从未发生过什么,好似从未曾负伤一般,两三步之后便提起轻功去阵法残留的阵刻前一个个重新挖掘出来。重录咒文,原来她是要重布大阵。代替她的师傅将这个谷底,守护起来。

    这个谷底,是布衣子送她的第一份礼物。

    若是在之前换来的是鼻子的酸楚、心中的刺痛、眼中的惋惜,那么,此时此刻这份记忆就像是掉到了一滩死水面前,不仅仅经不起一丝波澜,哪怕是沉浸到分毫都不能。

    将手中刻印录入了新的咒印,她又从储物空间的瓷瓶里取出一粒丹药吞下,又继续刨出埋在地底的下一个媒介,如此反复着,好似那丹药是吃饭的寻常,前前后后不知换了几瓶,才终于将这大阵完美的展现出来。

    当然,或许不及布衣子太多太多,但依照苏白的境界还借助着灵药能强行做到这一步,算得上是完美了。

    从外界看去,除非是行家,否则是很难发觉这里有一个阔及蜿蜒叠堆近十几余亩地占地面积的山谷腹地的。

    它毕竟只是住三两人,所以这本不算大的山谷腹地总显得太过辽阔空荡,可苏白似乎并没有这份自觉,那是什么样的信念支撑着她忽略了后背那一片焦烂的皮肉,一点点的将整个山谷藏于阵中?或许这才是她的过去,不问无关紧要的为什么,只为执行而执行。

    当阵心催动,大阵再度开启,苏白遂即折回开始清理谷内那些碎肉血尸,而翎少卿却只在远远的看着,一动不动。

    好一会过去了,除了她的师傅,所有人,哪怕只有一块血肉,也像是招来了强迫症似的,容不得丝毫杂质的洁癖,将他们统统扔出阵去,堆做了一个小小的尸肉小山。

    再将一块曾为门板的完好用内力镶入土中,寒光一闪,将多余的那大半块削去。又将剑一挑,手法娴转,在门板之上刻出一行规整竖字来,刻有:

    “从此镜碎不自照,知人善变不识恶,虽说路滑足伶俜,却好债缠死方休。”

    字迹不大不小、笔锋不强不弱,说的却是她不再是昨日那个人。

    布衣子走了,若说师如明镜一点不假,弟子但凡有任何的差错,不都是师傅从中去纠正去指出,若说是海上指明灯,倒不如随时随刻都能见着都能依赖的明镜。

    可她的明镜碎了。

    一句死方休,究竟仅仅是写给这些尸身的同伴看的,还是写给所有踏入这里的人,谁知道呢?只不过,她将这一首诗竖个木板立在一众血肉堆积的小山前,再将这四周置下一个小型精妙的法奇门阵,一方封绝了这一小片空间,一方又将这空间里的景物幻出虚像投射在更远的地方,她这么做,应该一半以上,是为了写给或许会回来寻尸的御灵族人看的。

    那么另一半,会是那个她缄口不提,银龙谈到的真凶,那个“妖女”吗?谁知道呢……

    苏白将这小法奇门阵做好,不说太过长久,三两年她是能保证的,除非内行,否则没人能找到阵法真实的位置,所能看见的,只会有幻影。而她决定,每隔几年,都会来加强咒印效力,至于有没有提前休止的一天,她暂时不会去想。

    眼前,她想要的只是这些本不该相干的人,死不得居葬。虽没有日晒雨淋,却一直用这骇人的一面“保鲜”着,“存在”着,更要叫那些她连模样连人数都不清楚的“仇家”们看清楚,看清楚哪一块血肉可曾是他(她)们在乎的人!

    【112】寻仙的老头

    得见阳光的时候,持续低迷了七天的阵雨终于歇小了许多,虽说乌云压顶,大风仍在呼号,那浓黑确是眯开了几条天空缝隙,让久违的阳光从中透了进来,照着淅沥沥的雨线,不再滂沱。雷声咆哮了七日,也终于缓了下来。

    清冷的树林曾在这七天里剧烈的摇晃过,也曾有参天红木被电闪所亲吻折了的残缺,山水还在唰唰的流淌,混合着黄泥淤土青叶小枝,泥流而下。

    有两人,一老一少,湿漉漉的烂裳,磨破的洞的草鞋,一一杵着粗树干摇摇晃晃的翻下山来。

    老头看上去约莫六十,有一双乌亮的眼,总叫人感觉为人滑头。他眉头一皱,厚后巴巴的头纹不规则的拧在一起:“我好像看到了一只野兔,白的。”

    正说着,不远处果真有一只胖胖的白兔儿蹿过。

    “是野兔!李哥,你往东截,我去那边堵!”年少的那位顿时睁大眼睛,好似本已疲惫不堪的神经里融入了些许兴奋剂。

    别看李老头年纪不轻,吃惯了苦的人,体格贝贝棒,当即一声“好嘞”一溜影就朝东跑去,跑在泥泞中,那湿滑的脚丫竟也摇摇晃晃未曾摔倒。

    两人一前一后,快速收拢,见那慌乱的白兔意识到可往两侧逃窜时,竟不约而同的向它扑去。

    结果,白兔毛都未曾摸到,两人啃了满脸的泥。

    年轻人不甘心的就地一躺,失去了动力,加深了沮丧:“李哥,我看我还是放弃吧。”啐了一口泥水,又道:“我们找了几个月了,哪里有什么仙长,如果有,早该出来了!”

    “你懂什么,想要求仙,那不得经得住考验,谁说没有仙长,我看是仙长一直在考验你我,小弟,你莫要再说这些丧气话,惹了仙长不快才是。”李老头从地上爬起,胡乱的抹了一把泥水淤住的脸庞,盯着年轻人沉声说道。

    年轻人本想说什么,可瞧着李老头说的这般肯定,又想到如果当真能拜得仙师,修真成仙,吃些苦似乎又变得非常值得了,想到这,适才点了点头:“李哥,你是有仙缘的人,你的话我信得过。”

    “这是自然,你只管听我的就是,跟着我,你自然也能沾点仙缘。”老头吹起牛皮来面色不改。说罢,他催了催:“起来罢,我觉得,求仙路不远了。”

    “中。”

    两人在淅沥沥的雨林里,继续朝着山下走,走了好一会,忽然一声惊呼,来自年轻人。

    “啊!”不远处,那血肉模糊的尸骨小山,分不清谁的青丝搅在了谁的肠上,谁的心脏抠在了谁的口里…只匆匆一眼,便是残虐般的惨景!年轻人眼力好,一眼瞧见,顿时大惊,不自觉的往后连跳几步,惊呼出声。

    李老头抹去了眼皮上黏嗒的水珠,顺着看去,雨线淅沥沥,那一方晶莹面前,骇人灼眼的一堆尸骨,新鲜的像是刚刚才发生的惨绝人寰!

    老树般的面皮不禁抖了抖,双手隐隐开始在颤抖,虽然强行忍住不让自己颤抖的那么厉害,却还是一眼能瞧出摆动的。

    “李…李哥…我们,我们回去吧?”年轻人脸都吓得发白,哆嗦着唇,一步步的还在向后无意识的倒退着。

    李老头虽然说的坚决,可他的声音也是在颤音的,显然,还处在惊魂未定之中。

    他说:“不,不回去,这一定是仙长在考验你我……”

    待他洋洋洒洒说了一堆说服别人也在说服自己的面堂话后,回头一望,哪里还见数月来与他吃尽苦头漫山寻仙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早已丢下他,独自逃命去了!

    这一瞬,他没了底气,都说人多壮胆,可这会就剩下他一个,李老头心里开始剧烈不安的晃动着:走?还是继续?

    【113】银龙的仙骨

    老头慌张的在自己脖颈上摸索着,颤抖着双手终于揪出那一条长长的红线,线的另一条挂着一块圆菱的玉状物,将它捏握在手心,多少壮了些胆气,自语道:“定是仙长考验于我,是幻象,绝对是幻象。”

    这握捏在手心的圆菱状物,曾托梦于他,梦里叫他翻山越岭,终于看见一仙风道骨的谪仙一袭银白,立于山谷之中,朝他招手。

    这一个梦叫他断定了是仙长欲收他为徒,凭着这无凭无据白日梦一场,就匆匆奠定了他数月来的求仙路。

    荒唐的不是梦,不是求仙心切,事实上老头从来不觉得仙缘是荒唐的。

    他愿意告诉自己半多辈子自己是有仙缘的,那么想必他也愿意用剩下的余生去坚信不疑,所以,他真的来了,去寻找那梦里的仙长居所。

    握着他的定心丸,颤着双腿,他缓缓向那血腥靠近,好似是为了证明给心目中的神仙看看,自己求仙的决心有多么的坚定,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是不惧险阻的勇气,他是认真的。

    不是有句话说的好:神仙都是凡人做,只怕凡人心不坚。

    他坚定!

    因为他是有仙缘的人,跟别人不一样!

    几十年来,老头都这么觉得。

    手指颤颤巍巍的向那团血腥摸去…

    怕,他当然怕!

    所以立在半空又折了回来,随手捡取了一块树枝,用那棍尖一头重新朝血骨挑去,似又想求个护身符的保佑,便将脖颈上挂着的坠圆取下,一并捏在握有树枝的手心上缠绕,似乎是为了避邪。

    手握着树枝。穿过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枝尖终于戳向了血肉。

    “叮!”

    好似一切都正如他所期望,棍尖穿过了眼前血腥,面前这成堆的尸骨果真是幻象,是一种投影的虚幻!随着那一声落下,幻影登时消散,还树林一片寂静。

    老头终于释怀的笑了,心中不免得意道:你小子,不信我说的,仙缘果真不是人人能得了去地!

    同时。当那一声清脆的“叮”音响起的一刹那,不远处的山谷之中,那被隐迹在无形里的新谷朝南处。苏白眉梢一挑,一双寂灵的眼倏地朝老头所在的方向看去!

    身为布阵人,法界受到波动当然是第一个察觉的,知道有人触动了她置在外头的法界,当即掏出印刻。那是催动这法奇门小阵的关键,同时也能反射出阵中影象。

    只瞧她的阵还在,阵的周围莫说是人,就是连个小动物都未曾见着一只,说明它根本没人靠近,又何谈被触动?

    理说。若有人想破阵,必定要来到阵真正的藏身之处,她万万想不到。竟会是通过那投影远远触动的该奇门。

    袖珍版的银龙在寒溪里翻了个身,懒洋洋的仰浮在水面上,一对金色的龙眼朝苏白的眉梢一睨,难得见她有多余的表情,自然猜得到是有事。又想到自己到底是个长辈,便尽职尽责的开口问道:“难道是那些人找回来了?”

    苏白将刻印一捏。垂眼看下脚边溪水上浮泳的银龙,淡淡的语气回道:“有人触动了我的璇丙阵,却没有留下蛛丝马迹,我在想,那个人是敌是友。”

    银龙沉思片刻,自觉给出所谓“长辈”忠告:“是非之地难免事非不断。依我看此地不宜久留,有句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天赋这么高,成就是早晚的事,只是它得有个前提,那便是平安二字。”

    “我知道。”苏白漫不经心的答着,同时还将手心刻印松开,睨查了一眼那小璇丙阵周围的景象。

    耳畔是银龙的苦口婆心:“我虽然不懂得什么阵法,但却知道,阵法的强弱取决于施法者,今时不同往日,人祸从来没有什么敌友之分,早早动身离开这事非,待他日有了成就再回来也未尝不可。”

    银龙说的未尝不是个理?

    她在期盼什么?

    等着那些人回来收尸,用现有的阵法知识阴人一把,再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好纾解心口堵着的自己无用的一面?

    或许吧,她承认自己有过这幼稚的念头,只是刹那的涟漪,撼动不了这死寂的海水,事实上她选择将阵法补上,继续住在这所谓的危险之中,未尝不是一种最危险得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求生地。

    那些人,他们能确定这新启的阵法之中,大咧咧坐镇的仅仅是个混不到几年的小修士?

    显然,她留下不是一时冲动,恰恰相反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只说眼前,就近的局势。

    她在外界,说白了,四叶会上的名声狼藉如立案待缉的过街老鼠、与四处游动着难以防备的御灵族人,还不提那所谓的“妖女”。天下之大何处能让她与少卿那孩子求个安身立命?

    没有!

    还不如这事非地来的安全。

    是的,若是仇家寻来,那首诗显然是一种宣言,路滑足伶俜、债缠死方休,是谁立的字迹一目了然,说的显然是等她日后强大了?( 上仙缚 http://www.xlawen.com/kan/6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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