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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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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了,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少年轻轻的笑着,将荷叶放下,里头还剩下的水珠晶莹的闪烁着,汇成一条发光的川流,趟赴了泥壁。

    “苏…”她一顿,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身上被五花大绑的绳索是在证明她此时此刻正处于历史的洪流之中,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又何必留下姓名呢?所以她不再言语,一时竟严肃起来,是在沉思之前所见所闻,更是难以释怀那一个咄咄逼人的男人与自己那慈目的师傅拥有一样的面貌与声音,又或许还有点小小的遗憾,这温煦的阳光原在千年以前,与她并非一个世界。

    左耳畔传来那友好的声音:“苏什么?”

    抬眼,对上那熠熠的眸子,这双紫眸她相信是她见过的紫阳门弟子中,最漂亮的,因为里头住着温煦的阳光。

    面对这样一双眼,好似很难去拒绝。

    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再开口时,竟然顶了别人的名字,或许她的戒备心理始终太强吧?

    “苏尚清。”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避开了少年熠熠的视线。发后被轻轻一触,她知道少年从她发上取下了一截枯草,那是她枕在洞中黏上的。

    她一双眼更加遂寂,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只感觉她的思索变得更深了一些。

    “苏尚清?名字不错。”一双白皙的手伸到她面前:“我叫紫霄,从雨,从肖。”

    苏白揣着心事,也没细想,只附合着:“霄?云也。乘云陵霄这个字不错。”

    少年一怔,好似第一次有人这么说一般,未笑,却认真的应道:“师傅说雨为水,水生万物却多之不得,多了便是灾,故而肖便好,肖即是相像,似雨避弊那是最好。我却总想,若能生来做云,自由自在,该多快活。”说到这,他好似心中一轻,随即又恢复那阳光明媚的笑颜,附道:“霄,云也。原来我这名字当真不错,多谢你,苏尚清。”

    好熟悉的句子,脑海恍然回放起了那一句:我是紫霄,霄,云也,不记得了吗?

    苏白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紫霄紫霄,不正是之前那个人的名字吗?

    意识到这一点,她当即朝一旁的少年细细看去,这鼻眼轮廓,虽说是年少,可仔细却真实有着那个人的模子,难怪初见时觉着眼熟。

    若眼前这个人当真是紫霄,那么她又穿越了?

    被紫霄的师傅用绳索困住之后,她便穿越了?

    更多的细节被串在一起,总觉得这一场连续的穿越并非她想的那么简单,也就是说并非与她无关。

    “苏尚清?”

    对上少年疑惑的眼神,她才又后知后觉的想起方才少年又说了些话,是自己想得太出神所以没注意,也不知少年是向她提了什么问题,一时间她不知该怎么回应才好。

    一时间,就这么对眼,谁都不再说一句。

    很快这份僵持被打破。是源于山鸡的啼鸣声,看来快见天亮了,少年这才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师傅用捆仙索绑着你,显然是为了小惩大诫,我不好贸然放你走,再说鸦狩虽然脾气不好,心底却很善良,我回去这几天他照顾你饮食,如果太闷还有大家陪着你。他们都有自己的故事,一人讲一个也是能打发几天的枯燥了。”

    说罢,他起身瞧了瞧天色。去意已决,又似乎是当真赶时间,回眸朝苏白一笑:“我答应你,不会太久,顶多三五日。等我。苏尚清。”

    话说完,人便踏着轻功踏枝而去。

    留下那或许已达数千的黑压压一片的人形乌鸦,蹲巢似的盯着她,看得出,每一双眼睛里都埋着不同的台词,如果她能读得懂的话。

    而一旁那瞪了她一整宿的黑冠青年。那俊朗的干冰脸似乎终于逮住了机会,开始有一句没一句拿语言来戳她的脊梁骨,如“你们人类就是自私自利的结合体。别妄想偷走主人的神之眼,鸦狩我盯着你,别想逃”如“不懂感恩涕淋的家伙,没有主人的眼耳你就是一瞎子聋子,难道你不该对我的主人三拜九叩…”太多太多就不一一举例。总之如少年紫霄描述一般,是个脾气不好的“人”。

    彻底无视了那滔滔不绝的各种戳脊椎论。她静下来稍作回忆,前后推敲这才搞清楚自己出神那会少年说的话,却也仅仅是最后一句:我把眼耳借给你,或许,你在这里就不会那么难熬。

    这一句话,论音源,她没印象,也只是从唇语中回忆出来的句子,却叫她心中不是滋味,此时她清楚,如果说少年不借给她左眼左耳,那么她就是活在一个又聋又瞎得世界中,这样的存在,置身于修真界,特别是回到她所存在的修真界里,无疑是将自己置于死地。

    本身就是一个势力很弱的修士,却又拥有着比九阴体还要特别的坤阳体质,就像师傅所说,是承载物,更是一把利刃,面对危险她视而不见,敌人靠近她双耳不察,她不敢想象那将会什么样的代价。

    毕竟她更清楚,这香炉带她穿越的间隔是越来越短,极有可能过不了多久,自己便会回到未来,而她竟命好如此,能遇到个借她眼耳的少年。香炉里烧得是什么料,她不知,而燃香以前,香炉所剩的香料本已寥寥无几,能坚持这么久的时空之旅诚然不易,显然,当她回去原来的世界以后,这左眼左耳,极有可能是有借无还了。

    所以,这一句话,即使耳畔没有印象,当当用回忆中的眼捕捉到微笑的句子,也足够叫她心中不是滋味,沉甸甸的,总若有若无的去忆起少年的微笑。

    叫她不禁会想,少年把左眼左耳借给她,是不是也代表着少年左耳左眼都失聪了呢?

    如果是这样,她不敢想象,这样一个温煦微笑着的少年,因她而残。

    至于那会再往前的句子,凭借记忆也只能拼凑出零散的几个音节,既成不了句、也取不了意,因为眼睛根本没有去注意过,更别提耳朵全然没在听,故而不知之前究竟还说了点什么。

    苏白将左眼单单一闭,眼前,是一片黑暗,伴着身旁那名叫鸦狩的男子酸溜溜的话语“别以为你装作无悲无喜的释然姿态,我就不知道,你得了神之眼一定乐得开花,这只是暂借给你而已…”,鼻息竟在此时再度闻到隐隐的清香,那久违的味道第一次叫她觉得来得太过突然,从而让她的心忽而一沉。

    左眼骤然睁开,倏地看向鸦狩,在离开前她想告诉他真相,时间到了,也想告诉他自私,眼耳还不能还你,却只化为那仓促的一句“告诉紫霄…对不起。”

    鸦狩眼一瞪,毕竟是近在咫尺,是第一时间察觉到苏白异样的,那隐隐的陷入雾中的身体,好似下一瞬会化作青烟散去,所以容不得鸦狩考虑,便一个扑身,死死将苏白缠住,好似是从鼻子喘气的不悦声:“想逃,没那么容易!”

    【118】迷一样的零界生物

    “你到底看出什么古怪没有?”

    银龙将那古怪香炉翻来覆去的细察,一对金色龙眼透着烁烁光泽,听到翎少卿不耐烦的催问,这才答道:“里头的香料明明是燃着的,可它竟一丝烟雾不升。而且,这香炉周身此时所散发的灵波,若是没猜错的话,此物当真不是凡器。”

    “废话连篇。”一旁的翎少卿气愤不过,将银龙面前的香炉一把夺了回来,“都是这古怪的东西惹的祸,定是它收了苏白!”竟举过头顶眼见便要往地上砸去,被银龙及时劝拦住,又听翎少卿水雾着大眼愤然道:“我只想知道苏白到底去了哪里!”

    银龙刚想再说点什么,便是这时,四眼皆为一怔,不约而同的瞧向面前这精致的古香炉,只瞧它姗姗来迟的自炉底袅袅升起一丝青烟来,触鼻之间缭绕着一种从未闻过的奇香。

    几乎只是一个呼吸的事情,紧接着,两人面前只觉一阵狂啸骤起,眯眼避闪之间,自那香炉里竟生生跳出来一个花袍女子来!女子被那绳黄捆个死紧,一落地便是面朝下摔地足实冤枉,而女子发后则有只通黑的乌鸦,好似是被人抢了嘴上肉一般气愤的紧要着女子的后领,落地之时,一双爪子还不忘泄恨的在她背后抓了抓!

    单瞧这衣裳,五彩斑斓,最恶俗的是,两双眼明确的认识到,这熟悉的背影竟是苏白本人的!

    那个从来一身素净,不苟言笑石头般的人。

    翎少卿见识虽不多,可早先却也总听他娘与他闲扯些民间的凡事,与那宅惯了天界的银龙偶然听过些传说民间,竟在此时两人不言而合,难得一致的升起一个古怪念头:苏白失踪的时候被人绑去做“花姑娘”了!

    实不怪两位会这般想,在他们看来。苏白会穿的如此花哨实属诡异,再瞧着五花大绑狼藉模样,自然是不谋而合,一致朝那更离奇的故事里去想了。

    再说苏白。

    她还未瞧清面堂,便摔个对朝地,幸好鼻子算是坚挺,未曾折了,痛却是实实在在的,随着一股热流,她知。流鼻血了。

    当然,这一瞬她还感觉到翎少卿的气息,就在她的身后。换言之她是回来了,经过了一番莫名其妙的颠簸,至少是如她料想一般。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紧接着,听到鸦狩那不依不饶的怒叱:“千年了!你竟然把我带到千年以后!无耻小人!”伴随着外人听来不过是抓狂的乌鸦叫唤。她后颈竟被那乌鸦嘴给戳了几下,几个来回她是相信绝对被啄出了窟窿的,就是不够深而已。显然,鸦狩如他的主人所言,是个善良的,至少没偏偏脑袋朝她大动脉来上一口。只是在后颈意思意思,以此聊表那愤怒姿态,诚然是善良的。

    翎少卿是护她护惯了。一见那乌鸦伤她,虽说对于修真人而言这不痛不痒,可翎少卿的性子就是那样,怎能视而不见?

    当即抽剑横劈过去!

    只见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剑刃明明是劈开了这死乌鸦,却更像是一刀砍在了水面上。那形体荡上几漾便又恢复如常,扭过了脖子。歪着脑袋一双漆黑的眼直盯着下剑之人,张口鸦了几嗓子。

    关于这几嗓子,银龙一脸茫然,苏白哭笑不得,翎少卿则是隐隐露出了杀气。

    银龙听不懂它不奇,苏白听得懂则是多亏了那左耳,然则翎少卿那是先天资质,禽类言语与他而言不过是口音不同的母语罢了,自然是听得明明白白真真切切,乌鸦说的那句:“小辈不得无礼,你老祖我活着的时候,你还没出生,还想伤我,嫩了点。”

    此话一出,苏白自然是哭笑不得,翎少卿再怎么说也是翎鳯,还不说是生来既仙,这鸦狩却是实实在在的乌鸦,全然不是一个品种,竟开口自称了老祖,即便是混血,也不带这么强大的。而翎少卿那火燎撩的性子,若是拦不住,说不定自己也要遭殃,故而不得不做这个和事老,至少,在她双臂重获自由以前。

    可不待苏白去劝说,翎少卿就追着鸦狩打了起来,听着动静是越大越远,听着动静是那鸦狩将翎少卿当猴耍着玩。

    看来,这鸦狩也非池中物,倒是不必担心他的安危,如今就差如何解开这一身的束缚了,正想着,却听到银龙的声音。

    “连我都好奇,你究竟是被什么人物给擒了,如此大方,还附带一条捆仙索。”

    说着,银龙凑到苏白面前,用前龙爪配合着龙尾将苏白翻了个身,一双金色大眼略带同情的望着她,不排除少许的幸灾乐祸掺杂在语言里,似乎在隐隐的笑着呢,它说:“咒诀我是不知的,但也并非没法子重获自由,只不过…”

    是的,银龙绝对笑了,至少在内心偷偷的狂乐了一把,苏白坚信。

    因为恍惚间,她唯一可视的左眼似乎寥雾般瞅见了银龙身上附着一个美少年,偷偷的咧嘴一笑,虽瞧不真实,却实实在在叫人觉得,那一笑,颇有幸灾乐祸的味道。

    她也没有催促,等了一会,才听见银龙关子卖不成,不打自招的结出下文。

    “其实吧,捆仙索一开始的用途,是老师拿来惩罚仙界那些顽皮的学生所用,后期衍生才作为各种用途,但它本意的实质还在,所以呢,不知道咒诀没关系,只要念足八百八十八遍‘弟子已知错,定勤而改之’,它自己就会松开了。”

    苏白深吸一口气,当即机械开口:“弟子已知错,定勤而改之。”

    银龙摇摇龙首,打断:“大声点,声小了不行。”

    苏白倒也不扭捏,当即朗朗出声重复。

    银龙瞧着苏白那从来雷打不动的无悲无喜,听着她那好似不起不落的平调,缩回袖珍大小,捡了附近一块平石板。盘在上头津津有味的听着,一对龙眼则远远瞧着在谷底飞上飞下怒啸矿卷的翎少卿身影,不禁笑道:“总叫你遇到一回克星。”

    遂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还是学徒的时候,被几个同学栽赃嫁祸,叫老师一道捆仙索扔寒天池里去养着,他还记得自己那时候可是傲性,到底有几分相似翎少卿,险些命丧寒天池,却自始至终未曾念过一句。知错。

    后来被救回醒了,头一件得知的事情,便是自己已被逐出师门。

    算得命好。后又被如今的恩师下界捡回做了弟子,师傅他老人家教会了他太多太多的东西,也改变了他那叛逆的傲性。

    师傅统共也只收徒二人,如今师兄受罚历劫未归,自己又犯了这般大的错误。想必师傅心寒纳。

    想起师傅,银龙的一双眼渐渐露出落寞的神色。

    远处,那追打的身影越见越远,银龙当即起身追去,打算替苏白将翎少卿给追回来,毕竟外头对于翎少卿。是不安全的,当然,对于银龙来说。那也是不安全的。

    等苏白嗓子几乎冒烟,眼睛几乎得冒金星,瞧着翎少卿愤愤的左右走来走去,嘟囔着非得找出那只死乌鸦不可,说来奇怪。翎少卿实力不差,至少在她看来。那鸦狩并没有那么高深的道行。

    可偏偏就是翎少卿伤不到他分毫。

    相反,据说银龙去劝回翎少卿时,稍惯性的被翎少卿带着两人又打了一架,不小心波及在外,竟恰恰是这微乎其微的余威,竟伤了那乌鸦!

    据说,当时乌鸦的右脸被化开了好大一条口子,险些伤到了眼睛。

    再然后,就是那乌鸦,也就是所谓的鸦狩逃走躲了起来,翎少卿死活也找不到它,这才愤愤的归回。

    在苏白看来,翎少卿是时常拿银龙欺负的。

    不是因为银龙好脾气,事实上,龙都有傲骨,哪里会容得谁骑到头上,只因为银龙身无仙骨,在翎少卿面前是弱流之辈。

    即是这样一个弱流,翎少卿奈何不了的鸦狩,却被银龙一个不小心给波及伤了面皮,如何不奇怪?或者是她苏白看错了银龙,其实银龙实力非常之高,只是装作弱者?

    还是说,那鸦狩毕竟是零界生物,银龙能伤他是因为银龙的仙籍是正式被认可的?

    她想不透,索性不去想,只心衬着,等重获自由,亲自去找鸦狩,毕竟鸦狩是紫霄的朋友,她不能这么放任鸦狩伤流在外,虽说不能还紫霄这一眼一耳,但欠着紫霄却是实事。

    在体贴的银龙帮助下喝了几口寒溪的水,她才想起一个人来。

    “银龙,能帮我一个忙吗?”

    银龙一边盘回石板上,一边懒洋洋的答应:“在我能力范围内,自然是会帮的。”

    苏白别扭的将带着储物手镯的手腕抖了几下,哗啦啦便摔出几十瓶药来,她瞅着其中一瓶,再道:“我怕那老头不肯走,此时还在阵外,你替我送他一粒化清丹。”

    银龙倒是愣住了:“化清丹?”

    他竟不知道化清丹是何物?亏得他当初还吃了这么久抗饥。

    苏白匆匆解说之后,瞧着银龙带着化清丹走远,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件事。

    她记得在平慎之的丹集里面,化清丹不是这个名,是叫辟谷丹,而化清这个名字还是她师傅告诉她的,也是她师傅给她拿来强制辟谷为了提升境界所用,银龙在她眼底算是个四库全书了,既然银龙都不晓得这丹药还有这么一个名字,那岂不是这名字是她师傅冠名的?

    当然,丹药爱叫啥叫啥,她不是计较,只是她此时隐隐觉得有个疑点,当初她穿越时,紫霄曾一眼就看出她喂鸟的丹药是化清丹,而这个名字却不为人所识,究竟紫霄是如何得知这个名字的?

    稍稍想了想,她便挥去念头,只觉许多事不想为妙,毕竟日后有没有交集,那还是另一回事,想多了到叫心烦,不利清修。

    断开思绪,她又开始念叨着这所谓能获自由的妙法了。

    【119】谷之不古

    她苏白本可以将这“老泪纵横”给拒之门外,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第八百八十八遍知错念完重获自由以后,竟能应下那李老头,给了这蹉跎了不少岁月的老人一个记名弟子的名分。

    虽说不是正式弟子,于她那无悲无喜的“我收你”三字好似若有若无的散发着上仙贵气,便是从那一瞬,李老头便觉得这就是他苦苦追寻数十载的仙缘。一头狠狠磕在悬浮的石板上,难以抑制着激动的颤音,泪糊着双眼打从心底的欢喜着:“师傅在上,请受弟子三拜九叩!”

    当然,他曾幻想了无数次的拜师礼节并未得以完成,就好似他以为自己的师傅定然是个仙风道骨的男仙一般,梦想与现实总不一定能沾边,苏白当初不受他的拜师礼,随后却只传了他一套朴素至极的“功法”,每天除了注意呼吸还是注意呼吸,哪里有什么飞天遁地的神气?更像是根本就不打算传授他什么一般,故而长此下去才叫对他惜字如金,视如空气。接连半月,都是如此,多少叫他心中反复拨弄着算盘,去问认准此人就是师傅到底“值”还是“不值”。

    这些,不止苏白,就连翎少卿这活不过几年的娃娃都能瞧出李老头内心的摇摆,甚还当着李老头的面尽是不屑:“谁是你师叔?”若说毒舌,到底天底下能用如此讨喜嘴脸的翎少卿算是第一人吧,所以当他嘲老李是无能、市侩、俗人等,还能叫老李不仅仅生不出丝毫厌恶,反倒叫越发是喜欢这个小“师叔”了,多少也是因为谷底这唯一的“鲜活”存在,叫李老头不至耐不住谷中“幽灵”般的时光,不知不觉。值与不值问的次数也在逐渐减少。

    于苏白而言,有时好似神一恍惚,就看见了过去。

    李老师前前后后念叨着她噤口太久的“师傅”,时不时是会叫她看见过去,师傅忽而再东,忽而在西的影子……

    当然,这半个多月,苏白总算如愿以偿找回了鸦狩。

    见面时,鸦狩那面冠的脸上一条骇人的疤足实有些毁容的味道,她取了不少药物。皆不能消去鸦狩冠玉般的面庞上显眼的痕迹,鸦狩也说,除非银龙能忘了伤它一事。否则这疤痕便是要尾随一生了,苏白不信,可再多药似乎也徒然,在往后的日子里她才认可鸦狩所说。

    也才清楚,对于鸦狩这样特殊的存在体而言。若是在它出生以前便存在着的人或仙,是能伤它、杀它的。而一旦伤它者存世,伤不消。一旦杀它者存世,命不可复。

    其实仔细是有道理的,人一生不过须臾,鸦狩来到千年以后。自然天不怕地不怕,皆因为比它出生的早的人,早已不在世上。如此看来又有谁能伤它呢?

    只是它万万没有想到,苏白的谷底竟还住着一个比它出生的早的神仙,虽说是有名无实的“仙长”,但辈分在着那里,便顺应了规则。注定能克鸦狩。

    虽说鸦狩语气还是老样子,说点话来唇枪弹雨的。但能跟苏白解说这么多有关零界生物的事,即便鸦狩嘴上不承认,苏白清楚,鸦狩待她很好。

    也透过鸦狩,叫她更深刻的了解到,零界生物实际上是活在一种看不见的规则下面的,这一点上与现实的生物是一样的。

    现实所谓看不见的规则,被我们称作业力,又或是因果,说起这个不免想起善恶报。

    所谓业力,古人相信,只要是动物,一颦一笑一言一行皆能牵动,那是一种看不见的规则,如此比方吧,某人喜好嘲笑他人,这一日他去了一家酒号,嘴上不闲便与店家说了个笑话,走时店家还在微笑里去回味这有趣的笑话,正当这时,来了一个心情低落的客人,老板便将笑话讲与他听,试图博他一份心中轻快,此人一听竟正好这博人一笑的竟是自己的伤怀,不禁勃然大怒,与店家起了争执,争执间又听闻传出此说的是与何人,火气正值上头,便愤然的去找那人。

    其中业力便牵引了三个人。

    事主、嘲笑者、与事传之人。

    仅仅是嘲笑者一个言说,便牵引出后发一系列的矛盾与争执,为何如此巧合,皆因为有一条你看不见的业力牵引着我们每一个人,可以想象那一条线只一头动一动,便带动着牵引另一个人也动上一动,好比我遇着你打了个招呼,你也还了个回应一般,有至简,亦有复杂错综,如此了然业力。

    因果如是,正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自己种下什么因,自能收成什么果,换在人与人之间,此因果何尝不是也有一条说不清道不明的线所牵引着,该来的、该遇的总归要碰到。

    所谓善恶报,可以理解成那条线在高一点,集天地相交,规则浩与万物,若不出了那个界头,必不会招来天地报,却在万物心中亦有一条界,此界善恶由性养成,自遵循,故有复仇、报恩之说。

    或许将时间一切的运动看成是由线牵引,方能更觉规律。

    总是零界生物,亦再遵循着被制定的法则,这才是生存,这方是人间。

    言归正传。

    自借了紫霄之眼,这谷底越发的热闹,其中欢腾只怕唯苏白最是清楚。

    李老、银龙、翎少卿皆看不见,看不见这谷底从早到晚串门子的客人究竟有几多,小到米粒般的奇怪生物,大到遮天蔽日的怪异之体,论说日常这些零界生物是无视谷底禁阵时常这般赶集的,但如今叫她日复日的看着,对于一个清修之人,耳畔尽是赶集般的闹哄哄从早到晚,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的。

    毕竟一下子从逝去师傅的空谷,融入了这么多的“血液”,谷之不古,一时,是难以适应。

    之前不是未曾听紫霄说起过,零界生物还分了两种,一种是虚,一种名实。

    像鸦狩,勉强算是个实,它有躯体,即便是个诡异的乌鸦壳子,那断然也是个实体。

    如他这般的,就好似莪崹,勉强算个虚,没有真实的实体,却能偷走人的六觉变相成为不伦不类的实体。

    除了这种徘徊在暧昧界限的零界物种,那就是虚与实了,比方说树灵,他便是实,无论岁月几然,理论上天灾人祸皆能轻易抹去他的存在,毕竟树生根于土壤,他的灵所依赖的也是实体给予的生机。

    而这些日子大咧咧赶集而过的众位零界生物则是虚。

    【120】原来梦的背后是它们的努力

    他们没有实体,不被世人所查,自然不被实体的东西所束缚,面对谷外大阵,就像是全然不知其存在的,照样过他们的生活。

    这是无意间一颗树灵告诉苏白的,坐在那高高的树头,仰望着蓝天,用着沧桑的语气像极了那树身上盘横交错的窟窿,告诉她这些赶集的队伍是从山的那头的那头过来的,那边有不少的村落,却因穷乡僻壤,才叫人们心底淳朴,向往美好,不断的在憧憬中衍生出一个又一个的零界生命。并且,那些虚的寿命都很短暂,就像是昙花一现,有些活不过半天,有些能长寿至三五日,都太短暂,却背负着村里人的向往,不断的向外走着,去追寻山以外的世界。

    因为每天每时每刻都有念生,所以,这条路上才会熙熙攘攘风雨无阻的总有虚的队伍赶来,带着欢笑或者落寞,不一样的心情上路。

    苏白自认识了这颗盘在师傅坟边的大青树后,便养了个习惯,打坐便会来到树头,与这一直一直仰望着天空的树灵并肩坐着。

    这颗树灵话不多,多数时候他是安静的,可以连续几天一直仰望着天空,夜里如是,似乎从来不眠不休,也从来不会动上一动。

    第二次与她谈话,是李老头入谷近一月时,那一天她收功正准备回到地面练她的花杀招式,却感觉身旁的树灵动了。

    回眸看时,树灵也看向了她,好似是沉思了好多岁月的问题,树灵开口说道:“要好好修行啊,人身不易,这世间有太多的灵向往着蓝天,却挣脱不开命运的枷锁。生为人,你是幸运的。”

    望着这双沧桑的眼,这枯瘦的垂老,这语中怅然的期望,苏白说不出话,只重重的点了点头。

    树灵又说道:“明年的春天,我是再也看不到了的。你看他们都那么年轻,而我已经如此垂老。”他指给她看,一朵朵绿荫的树顶上,或站或蹲或躺许许多多的树灵。各自盘踞着自己的根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苏白沉默片刻,才答:“明天我去集市找些驱虫的药给你洒洒。”

    “不是的。”树灵笑了。却不似是真的在笑,相反那是一种落寞,他说道:“十七年前,从那边走来一个少年,他筋疲力尽。一个孩子为了寻梦能独自一人翻越这一座又一座的山峰已是不易。他被毒蛇咬伤,虚弱的跌倒在我面前,却是个善良的人啊。”

    苏白不语,只静静听着。

    “那时候我只是一株新苗,他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将要走到尽头,却还小心翼翼的试图修正我被压弯的脊梁。如你看到的,我是个驼子,我的树干是弯曲的。可我去一直很高兴,憧憬着有朝一日少年轮回的新生能再度停留在我的面前。”

    “他已经没有力气去走,也知道自己回不去,与其挣扎着无济于事,竟停下来陪在我身旁。说着他的梦想,说着他兄长的理想。他死前告诉我。自己死后要化作雄鹰,只有那样才能看遍山河万川,看遍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

    苏白此时不是礼貌的不语,事实上,她是真实的沉默了,面对这看似普普通通的故事,对生为何物便注定的不平等,第一次的沉默了。

    “我便是那个少年创造出来的树灵,他坚信我理解他,也能懂他,还能听着他,陪着他,从那一瞬起,我的生命便真实的开始了。我看着豺狼将他撕碎裹腹,他残留的尸骨与血液逐渐与我的根融合,我的脸也渐渐的成了他的模样。我每一天每一天的仰望天空,可我的天空太小,看不到有雄鹰飞过。几年前,这里哀声遍地,血流成河,空气中弥漫着不甘与怨恨,带动着我,也开始失落难过,便招来了蚁群、虫咬,许多次生着病以为再也没有明天,却想起他说过,要变成雄鹰,我还是坚持下来了。或许是注定,这里再一次充满了杀虐,那一天我看到你的心险些被黑暗燃烧,可我帮不了你,我只能努力的净化着脚下这不大的土壤,与四周窄小的空气,如同其它的树灵一般,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可是,我透支了自己的极限,越发的垂老,我知,生命走到了尽头。不是这棵树,而是它的心,我便是它的心。”

    “所以,纵使你将我的躯体护全,依然阻止不了这颗心的垂老,纵然你是个有情人,能念生岁月,那却不再是我了。属于那个憧憬外面的世界的小男孩的零界生物,已经走到了尽头。”

    忽而他提起鸦狩:“跟在你身边的实灵已经开始有变老的迹象,说明他不属于你,你该把他送回创造者的身边,否则一旦开始,衰老的速度是惊人的,作为零界生命,一旦死亡,便像是地板上的图画被抹去一般,再不存在了。唯有依附在创造者的思念里,他的实体才能永恒。当然,那是相对于创造者的寿命去决定的。”

    苏白缓缓点了点头。

    树灵又说起:“还记得第一次你问我,那些每天每天纷乱不休的零界虚物吗?其实它们有些是能走出山去的,即便是不能走出去,也会用自己的幻想去营造一个梦,送给创造它们的人。或许那个梦让那个人看见山的这头许许多多美好的景物,也许那个梦是让那个人以为多年以后自己真的能够去往,太多,我的想象力不好,又不善与大家交谈,比方可能有些笨拙与枯燥,但我想说的是,它们,那些被创造出来的零界生物们,在用自己的方式,去守护人们的微笑。当然,大多数或许用尽生命去创造出来的梦境,甚至不被创造者记得,但总有人会记得,哪怕只正确的传达到了一次,换来一个小小的微笑,那便足够了。”

    说到这,树灵脸色一变,好似听到了什么骇人的事情,神情竟前所未有的紧张起来,急忙开口:“也许忽然这么请求你,会很唐突,但是,我所能请求的人只有你一个。”

    苏白点了点头,认真的与这沧桑的眼对视:“请说。”

    “刚才它们告诉我,喔,是树灵,我们之间是能互相传递信息的。它们说,在西边有一阵暗黑的风刮过来了,那是疫魔,四处散播瘟疫,路线也打听清楚了。所以,无论如何,请务必在五日内赶到那边的村落,将要受牵连的有石沟村、山潭村、李村这三处,通知他们朝北面三十里外躲一躲,避过下月初七方能归乡,那头住着这一带的树灵王,只要靠近树灵王的领地范围,就能保护乡民们不受疫魔嚣卷之气毒害。地点你可以随意问任何一个树灵,他们会给你指路。这一带的树灵是依附着他们祖祖辈辈而存在的,我们不忍看他们任何一个人惨遭不幸,所以,你若是救了他们,就等于救了我们万千树灵。”

    苏白终于知道为什么树灵不说帮忙,却说是请求了,搬迁一事,三个村落她都必须陪同守护,这才是树灵想要她做的,却没有直言说出来。

    零界生物啊,原来是为了守护而纯粹的存在,哪怕仅仅是为了一场梦而绚丽的燃尽生命,因为你们就是愿望、梦想,生灵心中的期望。

    却没人看得见你们的寂寞。

    “我答应你。”

    【121】楚楚可怜的白兔儿

    或许是经历了变故的原因,翎少卿才没有固执的要跟着来,事隔那场悲剧其实并不久,但确实叫这个孩子多少是变了的,像是一下子成长了不少,又像是多了一点并不属于他该有的孤独气质,至少叫苏白后知后觉的想起,似乎有太久,不曾感觉到那双温暖的小手紧紧的牵住自己了。

    人都会变,苏白理解。

    她便是个最好的例子。

    如果换成从前的自己,并不可能会管这些闲事,那样没心没肺的人,可她确确实实也在慢慢地转变中。

    只是理解归理解,不知为何,此刻她心底隐隐觉得,有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或许是从前的翎少卿已成为她的一种习惯,照顾翎少卿似乎是理所当然的,忽然之间那孩子开始尝试去独立,开始不再如从前那般的黏着她,还刻意保持了距离。但终归,成长是好事。终归,翎少卿迟早是要离开人间回归仙界,即是如此,越早习惯了这模式,更得省心。

    自从逆修灵根大成重塑了肉身,放眼看去,能辨出她是当年四叶会那“盗书窃宝”之人只怕是没有的,只消是一人独行,不在人前展露自身的术法派别,一路平安可保,足矣。

    出了谷底大阵,轻功绕出三里,顺道采了几株药材,正准备御剑朝那三村循去,那怯生的议论便硬生生撞进了左耳里。

    “怎么办可好,要被吃了,被吃了。”

    “好可怜的娃子,好不容易成精了,就撞劫。”

    声源在头顶上方,苏白清楚,这谈话的定是树灵。

    将剑祭出。她一跃身踏上,朝着目的地那个方位御剑而行,那时的她其实并没想过要参合这事非,可或许是真真与那小妖有些缘法,这一去的路上还真被她撞见了。

    不,确切的说,是听见了。

    一声狮厉拔山般的虎啸!

    引得苏白想起自己有一昧药正待试炼,缺的其中有一个引,便是虎血,要的还偏偏得是只年壮公虎所出。

    她本是打算去到了那头再慢慢寻只来放放血引。毕竟这一代的荒山中最不乏的就是山虎,当时听得这虎啸气势汹汹,便降下了飞剑。准备入林一探,看一看是不是她想要的,一并顺路哩。

    一入眼,这虎管好正是年轻力壮的雄性,瞧这体格。若取血来入药引,真真最好不过。

    落地之时顺着虎口瞧下去,地面上正趴着一只胖乎乎的大白兔,龇牙舞爪。

    对,没瞧错,这白兔不同伴。明明在凶虎之前不过一肉团小食物,却还咧出那对白迹的大兔牙,作站立状。两前肘软绵绵的舞着,花拳绣腿般的在虎口下比划着,确实是在“龇牙舞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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