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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部分阅读

    这场噩梦,翎少卿每一夜每一夜都会挣扎在痛苦中,从那一天起就学会了她的睡姿,那满是戒备的紧绷了身子,却不同于她。是每一夜深陷在噩梦中难以挣扎醒来的。

    而她所能做的,却是每一回少卿睡魇最深时,悄无声息的靠近,用那冰凉的手指轻轻地去替他舒缓紧皱的眉头,而将心圈囫在过去不肯醒来的这孩子,每一次醒来,都不会晓得有一双寂灵的眼在他梦魇时,曾停留。

    风高的月夜。

    便是此时,那鹏程万里势如钟洪的高鸣划破了这寂静的夜林,高高的盘旋着。像是在唱着殇歌!是在悲鸣!

    苏白心中微微一震:莫非是?

    刚欲起身出外查看,一双温暖的手臂,自她的身后袭来。下一瞬便紧紧将她的双肩抱住,埋在她的后颈低低的呢喃:“我以为你不管我的死活了。”明明小胳膊又短又细,却将她抱得死紧,像是隐忍了太久的泪水终于决堤,热呼呼的。也湿漉漉的,顺着他的眼淌在了脖颈,在滚落脊背,似乎只有在这份温暖靠紧的时候,背上那被灼焚的痛楚才真正消失了。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因为我没有用…保护不了你。保护不了母亲,谁都保护不了。甚至还差点杀了你,我没用。真的没用。可是我即便没有用…”听着他那梦呓般的哭诉,明明说服自己,修真是孤独的,翎少卿不是她的亲人,明明这么说服过自己。

    “即便一无所是。我改,努力的改。所以。苏白,你别不要我好不好?别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苏白知道,心底的城墙,还是被这一份温暖偷偷的,溜进来了。

    “我真的只有你…别丢下我…好不好?”

    这一夜,翎少卿与她刻意保持的距离决堤了。

    也是这一夜,那颗师傅坟前的弯腰树树灵寿终了。

    那孩子从身后抱着她将所有的委屈一股脑的哭个痛快,或许强装成长并不适合满心习惯依赖她人的他,又或许真如他所言,在这世界上,最亲最在乎的人,便是苏白。

    就在看不见的视觉死角,弯腰树那里,还是后头其它的树灵告诉苏白的,那一夜他等待的少年化成的雄鹰,历经几世终于回来了,那雄鹰还记得这颗弯腰树,即便是夜深却好似早有感应,知晓他的寿将走到尽头,赶在这一双快要昏暗下来的眼闭上以前,终于回到了故乡,回到了树灵的天空,停在了他的身侧,静静陪他走完了最后一程。

    如同那一世,树灵静静的陪着少年,走完少年的一生。

    即便没有言语,其它树灵却告诉苏白,他走前,终于笑了,噙着幸福没有一丝苦痛,安静的离世。

    然后他的雄鹰展翅在他的天空,飞旋着,悲鸣着,直至天亮,直至嗓哑,那雄鹰歇停在弯腰树上,静默了许久,终于才展翅飞翔天际,追逐自己的追逐。

    而苏白,却意外的等回了这久违的温暖,或许远比从前更叫粘人,可是呢,当这孩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糊满了她一背,却不变的反而替她委屈的样子,心疼的瞧着被自己弄脏的白衣,竟好似终于长大了一些,说着“苏白,以后换我来,换我来替你洗衣、洗澡”,吸着鼻涕还在使劲擦泪想挤出笑颜的模样,深深的烙进了她的心中。

    “不用。”用肘前衣袖轻轻替他擦拭他笨拙抹了一脸的鼻涕,该有多委屈才能哭成这个模样啊。

    翎少卿好似是怕极了再失去什么,好似怕这样的拒绝就等于是梦醒,慌了便叫更多的泪珠滚落,死赖着要担下这份照顾人的重担,说什么也不依,便手忙脚乱的去拔苏白的衣裳,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固执着己见:“我帮你洗,我这就帮你洗干净它…”

    苏白扭执不过,却不忍心在少卿将自己脆弱一面完全展示在自己面前时,吝啬于行,只有无可奈何的将外袍解下交给他,瞧他一双水汪汪的大眼还怔怔的盯着自己身上那长袖长裤的里衣,似乎打算说做就做一篮子全揽下一般,清逸的声音淡淡的与指尖同时落下,一边轻缓的替他擦鼻涕抹眼泪,一边说道:“行了,就这件外袍吧,再多,可没有了。”

    见翎少卿还杵着盯,苏白便假意反悔:“那么算了,衣服还我。”

    此招当即奏效,这小子高喊一声“不行!”便抱着苏白那抹了不少鼻涕的外衣蹭蹭的逃了,快七岁的孩子与五岁时比较,似乎不见长,那长长瑰丽的尾羽随着跑动在身后飞扬摇摆,若是未瞧惯,当真会觉得那是条塑了形的长裙。

    瞧着那身影直至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她得以抽身,回来在那盘旋的雄鹰之下那弯腰树前,静静的看着树顶那被时间抹去的影子:空荡荡的弯腰树顶,似乎从来没有过那样一个人,一直一直的守望着,它心中那自由的雄鹰。

    【130】似曾早已经历过一遍

    新谷,两月后。

    偏南北的山脚下有一盏瓜藤开得正好,多亏了谷底浑天独厚的聚灵之风水,才叫这一盏瓜一半盛果,一半爬满了小黄花。这瓜长得肥,直叫瓜藤郁郁葱葱的爬满了面前的一间青瓦房。

    这青瓦小居脚下便是白绿相间的藤类花朵,围着墙角随心所欲地生长,匆匆一眼倒有些像是杂草了。

    屋前居然还耕了几块菜地,远瞧着就属那西红柿长得最好,红艳艳的压了深绿一大片,果实极佳。

    此时,一年过半百的老叟拽着个十三四岁打着哈欠的少女走来,自顾自的碎碎念:“修行之人,忌口就是修德,不叫那些浑噩混进肠肚,能延年益寿…”

    少女不满的嘟了嘟嘴,打岔道:“是师叔叫吃的。”她似乎已经习惯不再自称本宫,也似乎适应了自己如今的“身份”。

    老头微微一怔,想起昨夜小师叔因修行精进,化形得成,修没了那拖尾的漂亮尾羽,擅自出谷抓来了不少野味,热情的招呼他俩开开荤。

    那会子,也不知是从哪搬来的老酒,难得见师叔心情好,连李老头自给都喝了半坛子,那龙仙长更是喝得在地上直打滚耍宝,小师妹更是喜滋滋的一会说将来要嫁这个一会又说要嫁那个,最叫他羞愧难当的是,自给竟借着酒疯跟起胡闹,把小师妹乱点鸳鸯谱与师叔,当时瞧师叔也没生气还乐滋滋的,他真是醉了,糊涂了!

    只叹未有后悔药,如果早知道一众人最得意忘形的时候会是师傅整巧出关时,他打死也不喝一口误事酒!

    想起当时得见师傅,脑海浑浑噩噩愣是未认出来,他老脸没地搁了。

    “师叔还小。咱能跟着不懂事?”说话的老叟正是李老头。

    “咯咯~”

    少女笑了,正巧此时一阵清风扬起了她那飘逸的发丝,笑得明媚,好似叫这阵风也变得暖和起来。吹弹可破的粉嫩小脸好似个瓷娃娃,笑道:“师兄真会见风使舵,昨夜可是师兄带头先碰了酒坛子的,后来还帮着醉醺醺的小师叔一起给龙仙长灌酒喝,把龙仙长给灌趴下了,这事我还是记得清楚滴。”这一笑,似乎瞌睡也醒了。就是那隔夜酒还有些上头,才叫双眼不够清明。

    “不说了不说了!”李老头一双乌亮的眼一转,似乎急于撇清关系。先一步来到菜园前,摘摘西红柿,掐掐嫩青菜,忙碌起来。

    长安公主也不墨迹,只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向那青瓦屋走去,这屋子是专门搭建的厨房,当初规划还是她出的主意,说是油烟大会着染空气,不易与卧居合到一块,免得沾了一屋子烟气。

    刚推开房门。便转头向菜园唤了一声:“大师兄,先帮忙生火,我头疼的厉害。得先弄点醒酒的汤。”

    李老头有些恨铁不钢,倒是未曾停下手中忙碌,连头也不抬的回应道:“昨夜咱犯了事,师傅肯定还在气头上,趁着天色大亮以前师傅出门。做好一桌饭菜,好好的道个歉。兴许,还是有机会能拜入师傅门下的…”

    就在他自顾自说话时,未曾注意身后走来一袭白。

    长安公主只觉眼一花,便瞧见苏白本人出现在了李老头身后,顿叫她打了个寒颤,想起昨夜大师兄闯的祸,她那昏昏欲睡般沉闷的脑壳忽然清明,冲着那袭白衣飞步小跑过去。就连那一双微熏醉眸的眼儿,都像是吃了灵丹妙药般一下子便清醒了过来,拿出她那超强的演戏天赋,跃过自顾忙碌的老师兄,一把抱住苏白的腰,用讨好的口吻仰面说道:“师傅,徒儿知错了。”还不忘用脚往后蹬了几下,本想提示师兄躲远点,奈何腿短,碰不到人。

    苏白只淡淡回应“人各有志,你何错之有?”,一边将这黏在身上的“八爪鱼”给扳开,一边则看向李老头的背影,继续的语气毫无波澜,叫人听不出情绪:“拜师就是为了有资本去杀人夺宝,日后收揽双修伴侣无数,看谁不顺眼就灭他满门?”

    李老头的絮叨忽而一顿,当即转身回望,支吾半天张口只能唤出师傅两字来,这话正正是他昨夜不知天高地厚与长辈姿态教训苏白的段子!如今被苏白搬出来,当即羞红了老脸。

    那会子,他说得欢畅,一旁醉得连自己是谁都不认得的小师叔还为他拍手叫好…没脸去回忆啊!

    “师傅,撄宁真的知错了嘛…”

    被苏白扳开双手的长安公主吸吸鼻子,又准备上演完全委屈的哭戏,明知道这机灵妮子是在替她的师兄转移注意力,真叫比起来,昨夜最安分的,也只有这长安了!

    苏白终于叹了口气,问向两人:“你二人当真要做我的亲传弟子?”

    本以为这回祸是闯大了,只怕对方再一开口便是逐出新谷,这般懊悔不已的煎熬中,没想等到的竟不是叱责与失望!

    长安公主一愣一怔显然是这话出乎她意料之外太多,一时转不过来,可李老头却先一步反应了过来,当即双膝一磕,直拜起来,口中振振有词:“师傅在上,请受弟子李先孝三拜九叩!”

    长安这才反应过来,随即照葫芦画瓢也噗通跪下拜师。

    于这大拜,苏白未曾避让,只若有所思的看着两人。

    她此次闭关,曾看着一些残像,事实上更像是她本来的记忆。

    当然,仔细更像是窥见了她还未经历的过去。

    有关徒弟,她的得意门生。

    说来荒唐,她看见的那残像的记忆竟会觉得李老头是她最得意的弟子,勤于刻苦,尊师重道,人有浩然正气,最是叫她放心的弟子,却不是眼前这总隐隐市侩乌溜眼所能比的。

    再者,他们所在也并非这个新谷。授徒乃是自李老青年时期便拜入了她门下,资质不佳却勤于补拙,约莫与如今这般年岁模样时,已是恍然一副仙风道骨的姿态,已然是个修真界的强者,哪里容得半分市侩?

    而另一个叫她骄傲却又惋惜的弟子,比对如今,年岁与长安相似,即便是拥有同一张脸,却从一开始就是个男弟子。是她拾来的弃婴,怀抱时,那婴儿奄奄一息。只记得记忆中对这弟子的评价。便是骄傲与惋惜,究竟如何却是断片不知的。

    此次闭关,她便窥得如此记忆残片,不像是幻境,好似是她从前便来到这世上做过一次央石道人一般。好似曾叱咤风云过遍,还收了这两个叫她觉得得意的门生,但凡想起这记忆残片,她总觉有些说不上的不对劲。

    当然,她有意收李老为徒,先非残像所赐。事实上这两月她瞧李老那半步沧桑的眼纹,总不禁意想起她的恩师,或多或少早已打定主意。只不过昨夜听李老“一腔肺腑之言”叫她与记忆残片中那正直的姿态一作比较,适才促使她提前给出答案。

    或许,潜意识也应那记忆残片觉得收他为徒,是理所当然吧。

    至于长安小公主,这两月来一旦提及送回。小公主便诸多借口,她算是看出来了。感情这小公主是不能回宫,虽善于谎言,可比较是个孩子,许多时候总无意会流露出不该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无奈,特别是昨夜,喝高了也才说出真心话,原来她出宫是去和亲,嫁给一个她不愿意嫁的人。

    可想而知,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小公主如何愿意回宫去,再踏上那被锁链困住的人生,再次外嫁?

    再者,她是平慎之的至亲。

    苏白,欠着平慎之的。

    收留这孩子,自也应当。

    受了礼,对上李老抬起的乌亮之眼,适才继续:“你俗家姓李,木子成李,为师便赐你一字,杗,忘而无心,木自为刚,是为房屋大梁,罡风助形。罡,亦为正气。自今日起,你的道号便是杗罡(máng gāng)。”

    手指轻轻向上一抬,李老的膝盖便被托起,无形之力将他扶正,又赠了几字:“若做不到为师所望,必逐出师门。”

    顿觉清灵之气在体内游走,好似一阵清风,悄然化开昨夜酒熏与昨夜撞伤手骨的疼痛。难以抑制住全身应喜悦而颤动的欢喜,李老重重应誓:“杗罡定不负师傅再造之恩!”

    想要严肃点,可就是抑制不住总想要咧开嘴的得意:他终于是修真大派的正式弟子了。

    瞧着大弟子杗罡那“抽筋”的脸面与那得意洋洋的双眼,实在难以将眼前人与记忆中的得意门生重合一块。

    苏白将视线移开,再看向长安,手指顺势一抬,便用灵气托扶起了那小小娇躯,朱唇轻启,问道:“长安公主,拜入我鬼谷门下为正式弟子,便终生是我鬼谷人,谨守戒律,你可想好了?”

    长安甜甜一笑:“恩,徒儿早就想好了。”

    “撄宁这两字极好:其为物无不将也,无不迎也,无不毁也,无不成也,其名为撄宁。撄宁者,撄而后成者也。心神宁静便不会被外界所扰,亦是为师对你的期望,你的道号便不必择了,就取撄宁罢。”

    记忆中,那与长安相似的弟子,着实很巧,号为长安,而现实中,长安是这小公主的闺字。

    不同的是,记忆中那份惋惜似乎在于,长安长安,未必换得平安,模糊记得,那叫长安的弟子似乎是个早逝的命。

    少女并不懂得那面无波澜的女子眸下隐隐流逝的惋惜是何缘故,只会心一笑:“我还叫撄宁啊?太好了,我还担心师傅会给我起个像大师兄那般难听的道号呢。”

    老头当即蹬脚:“师傅给的号多有深意,杗罡,杗罡,哪里难听了?师妹莫胡说。”

    这一瞬,苏白恍然想起,那残破的记忆中似曾相识的段子:

    恍若梦境,模模糊糊,似是大徒儿被小徒弟追着欺负,乐呵呵的笑话“杗罡杗罡,真难听,哈哈…”究竟是因何而起,不记得了。

    不过也正是这隐约想起的声音,叫她意识到,那残破记忆中的大徒弟,原来道号也叫“杗罡”的。

    识得她所不曾经历的,难道是自己的修行出了什么岔子,还是说这一切并非巧合?

    …

    【131】平淡中的点点真

    看了一眼杗罡之前采摘的蔬菜,听着一老一少弟子俩玩似的吵闹,她不再多言,提起轻功便悄无声息的走远,还是回到她常去的那颗弯腰树下,便瞧见难得银龙早早盘候在师傅碑前那条涓涓寒溪上,像是在水底睡觉,都无需冒出头来喘口气似的。

    实际上,银龙确实是早早在此等,这不,还未曾靠近,寒溪清澈的水面便轻涌,银龙探出头来,兔般的龙眼睨向苏白,先声打了招呼:“昨天…”

    待苏白走近,他那后半句终于才续了出来:“…是我失态了。”

    失态吗?

    比起昨夜里桀骜不羁的翎少卿,只卖力的在地上打滚耍宝的银龙算不得失态。

    不过仔细银龙也算是个上位者,是名仙人,如此有位份的人满地打滚叫他醒来忆起自然是窘迫的。

    “酒喝多了,难免。”苏白的眼淡淡的飘向不远处师傅那座翻新的坟丘,轻轻的补了一句:“平心而论,有时我也会想,像你们这样醉上一回。醉得连自己是谁,都不晓得。”

    “难得你会跟人说心里话…”龙须动了动,似是隐隐嘴角上扬了些许,不过龙本生得威严,见得真龙一笑,确实有些怪异。

    话未说完,便被她那无悲无喜的语气截断:“再等两年。”

    “替你寻仙骨的事,早日收齐,你也可以早日回仙界。”那寂灵的眸子回视,清逸的声音,却隐隐有种厚重的感觉,银龙清楚,苏白是个重于承诺的修真者。

    可他却觉得反倒有些亏欠了,毕竟苏白此时的境地他很清楚,如果他是苏白。他想或许要等到二三十年后才会去考虑旁人的琐碎吧?

    不过,又念乡心切,凡间毕竟不是仙界,他至亲之人只在仙界。故而,他也未曾推托说是不急,只尽量忽略了内心的想法,点了点头。

    苏白那头,便再无动静,只机械的去到同一个位置,反复的研习着那落樱的花式。

    银龙盘在溪水里。时不时睁眼睛睨上她一眼,那懒洋洋的姿态似乎只是为了掩盖住一些心事。

    她练武,他瞧得多了。

    事实上。他虽从未开口,却真真的承认苏白是个好苗子,修为不高却允然有着一身仙风道骨的错觉,论说认真勤苦,他在仙界自然见过不少。可都不一样,看着苏白勤修,他总有种感觉,觉得它日,苏白必定是人上人、仙上仙。

    在这一点上,他对苏白的确有偏见。这样的偏见是向着苏白的,或许是因为当初那干净的衣裳递给他了一粒化清丹,又或许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瞧着苏白是如何的扛起血变后未知却从未在她最在乎的人坟前。留下一滴眼泪。不管是从何而起,他银龙对苏白已然有了偏见,或许也包含了他的期许吧,所以叫自己相信着,苏白不是一般的修真者。必成|人上人、仙上仙。

    懒散的姿态下,那双龙眼又微微睁开。睨向不远处忽明忽现在漫天飞花里的白影。

    就这样,一个练功,一个想事,时间便如飞絮,飘忽不定,只一转眼,一个多时辰便算是过去了,天空也有一盏斜斜的红日慢腾腾的爬云游历。

    远远传来了撄宁轻细的声音:“师傅,吃饭啦。”

    “今天撄宁有亲自下厨,师傅…”随着一粉妆少女轻盈着步伐小跑而来,那声音也逐渐靠近:“师傅你看,撄宁为了烧菜,都烫伤了…”

    那娇小的粉红跨过寒溪,冲盘在水中的银龙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便又装出一副乖巧讨喜的模样,搅着手指灵动的眼远远盯着那漫天飞红的景致,试图用那总也跟不上速度的眼去捕捉苏白的身影。

    可她除了飞花,还真真半响看不到期待的白衣。

    她知道,是师傅的身法太快。

    也没叫她多等,少时那飞红瞬如泡沫,轻化在了空气中,红艳瑰丽不再,已然换上了一袭白衣清逸脱尘的立在其中,寂灵如邃夜的眼眸此时正直视着她,精致的小脸便又灿灿一笑,小跑上前去拉拽白衣的衣袖,撒娇道:“师傅,撄宁为了给师傅烧菜,被滚烫的油伤到了脸,还烫伤了手,现在都还疼。”

    正当她自说自的,那冰凉修长的手指已递来一个小药瓶,头顶轻轻飘起那平调的清逸之声:“此药,外用。”

    撄宁欢喜的接过,便磨着苏白陪她回去吃饭,途中还叫上了银龙“仙长”,银龙本不愿去,未想苏白相邀,便也跟着去了。

    去时翎少卿刚睡醒,打着哈欠恰好先她三人一步进了厨房。

    平日里若不是碍于苏白,翎少卿是恨不得天天能睡觉,毕竟睡觉时间拿来打坐炼丹本不是他愿意的,因为苦,因为难,往常鲜少能得个假期小枕少时就算是他难得的节日了,故而昨夜里喝高了本能的就把什么修行什么境界增长抛之脑后,痛痛快快的一觉睡到太阳出来,外头大暖。

    在桌前坐下,还打着哈欠,好似早已忘了昨夜的事,含糊不清的问向招呼他来的李老头,苏白的大弟子杗罡:“你师傅不来吃?”

    杗罡笑了,堆砌起厚厚的眼角纹一边发整着碗筷一边回答:“小师妹去叫了,师叔再等会,师傅应该随后就来。”

    “师兄,师傅来了。”娇小的粉红轻跳过门槛,几步来到桌前,拿出她拿贵重的本能、皇者的姿态,昂着小下巴推了一把比她矮好大一截的小师叔翎少卿,清脆的声音指挥道:“这个位置是上座,是给师傅留着的,小师叔要坐就坐旁边。”

    翎少卿一愣,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平日里开锅吃饭苏白的确很少加入,即便是加入,从未曾见过小师妹这般殷勤,要知道早些时候小师妹可是拿着自己的“马屁”拍的,今天怎么一下子就逆转了呢?

    再说,平日里,他一直是坐这个位置的,怎么早不说“上座”,晚不说,偏偏今天就计较起来了。

    翎少卿摸摸鼻子,向一旁挪了个位置,张口就向杗罡要饭:“小老头,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添饭?呃,头疼…”此时头还有些晕昏,是昨夜酒下肚太多的缘故,此时还算是半醉吧。

    一众人挤了一桌,见苏白没开动,谁也不曾捏筷子,倒是翎少卿已经哗哗哗的往嘴里扒米饭了。

    “吃吧,吃完我有话要说。”

    翎少卿是想不起来昨夜的后半的事了,吃得最欢便是他,还不忘了皱眉恶嫌的指着几个菜评价“这辈子没吃过这么难吃的”,那几样都是撄宁勤苦了一个半时辰捣鼓出来的,从来娇惯的她哪里下过什么厨房,自然做出来的作品比不得她那大师兄。

    见小师叔这般不留情面的戳她面皮,本想叫师傅尝尝的心顿时被浇个熄透,脸蛋唰地一红,跳起身来抓起那几样菜便往外倒。

    杗罡见她这样急忙拉劝,好似是护住自己的作品一般,按着剩下那两盘撄宁杰作,愣是不给她“糟蹋”了,见苏白终于捏起筷子,竟是朝着她的作品夹去,想起翎少卿那刀子般的评价,撄宁的脸顿时烧得跟熟透的苹果似,急喊:“师傅别吃!”

    翎少卿当即一副豁然开朗的明悟姿态,捅破了那层纸窗:“原来这万年难遇的难吃菜肴是小公主做的啊。恩,我就说,小老头这么巧的手,怎么可以做出这等味道…”

    那木人似的脸面眉梢微微一跳,筷子放下,嚼着这不知是咸还是苦酸还是麻的青菜,“咕咚”吞下,似乎再无食欲,却还是用那正气的姿态“宽慰”烧红脸的弟子撄宁,她说:“面粉如灰,盐如细沙,盐比面粉贵,下回莫认错了。”

    “是,师傅。”撄宁瞧着苏白的眼睛隐隐多了些崇拜的成份,似乎这一瞬的苏白在她眼中有一道圣洁的光辉。

    翎少卿不服:“岂止?这青菜除了咸得发苦,还又酸又麻,啧啧难吃的无法形容…师姐,你能咽下去,我佩服的五体投地。”在两弟子面前,少卿只唤她师姐亦或是央石,只有两人独处时,他才会叫她苏白。

    咸得发苦,还又酸又麻?

    唰地,撄宁的脸红到了脖根。

    【132】谷主有些头痛

    终究那两盘菜被杗罡留下来了,瞧着他一筷子一筷子的往嘴里吞,翎少卿更起了劲地说笑她二人,撄宁难得脸皮薄一回,少卿自不会嘴下留情。

    好在杗罡这个大师兄的牺牲,小师妹撄宁第一次下厨的成品算得是有个“慈祥的伯乐”,在翎少卿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笑语中,这小妮子像是被拧过的青菜表情酸溜溜的,还是杗罡直往她碗里送菜好生劝说之下,才委屈着鼻子烧红着脸蛋凑合着吃了半碗。

    至于苏白,全然是个木桩,不动如山的占个位置坐在饭桌前,不像是来一起吃顿饭,倒像是来坐镇的,一身仙灵般的气场,前后也就只动筷尝过一回小徒儿的手艺,看得出,接下来等众人吃饱之后她要说的话题,必定是严肃的。

    嘴上讨便宜,使得翎少卿心情倍好,瞧李老头给小公主夹菜,他便有样学样堆了一碗杀尖的菜起身推到银龙面前,笑起来近期肯长的小虎牙倍是讨喜:“来来来,瞧你这双虫爪子也捏不好筷子,我替你夹了,吃罢,切莫客气。”

    明明银龙是龙,翎少卿这孩子偏就不肯认,总将他归类于奇形怪状的长虫一条,自然,银龙一开始是极难接受的,时间久了,不都有句话吗,厌着厌着便习惯了,也懒得再去纠正这小魔头不怀好意的称呼。

    说的也是,但凡这谷底的,除了苏白,谁没有领教过翎少卿的毒舌,久而久之,便也该习惯了。

    饭罢,撄宁的小脸还是涨红的,那面皮薄得小女儿姿态着实不太像她,要知道这两月来这小妮子纵是天大的事落她头上也就是一个表情转速的过程而已。就如同她收放自如的哭,也许上一分钟这小妮子为某事委屈着鼻子,当你转过头来,她便早已将这事给抛得一干二净早不上心了。

    故而,一桌人吃饱管足,她还是那般委屈的攥着手指,连翎少卿都觉得奇了,这不是换了个人吗?

    显然是有什么心事。

    苏白抿了口茶,只淡淡睨了一眼小徒儿那紧皱的眉头,放下茶杯便开口直奔正题:“少卿。从今以后,他二人便是我的亲传弟子。杗罡,撄宁。给你们的师叔敬一杯茶,日后少卿便是你二人的长辈。”

    “弟子杗罡,给师叔敬茶。”

    “弟子撄宁,给小师叔敬茶。”

    前者笑呵呵的倍殷勤,后者拧着眉头一副委屈样。

    翎少卿略有惊讶。似乎一时难适应苏白收正徒一事,便收起了笑脸,看得出有点不高兴,也不知他不高兴个什么,但还是规规矩矩的接过两弟子敬的茶杯,稍稍抿了两口便又放下。一对水汪汪的大眼好似今日才得见两人一般,将他二人来回打量个遍。

    这时苏白又说道:“如今你二人既拜入我门下,日后外出行走问起出处。说鬼谷未免不当,至少还不是时候。故而,你二人日后逢人问起,可说出自无名谷。此谷本无名,此无名非彼无名。若问起师承最好缄口不提。若真不怕被人追杀喊打受及连累,大可提起我央石。只是。绝不可提及鬼谷二字。且记好了。”

    翎少卿撇了撇嘴角,拾起方才不乐意的茶杯连吞了几口,嘴上虽不说,心底却想:不就是拿了点破东西,谁会一直惦记,再说,一人做事一人当……

    若真不怕被人追杀喊打受及连累…

    这话唬得杗罡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反倒是撄宁这娇小的身躯不怕,忘了之前的别扭,一脸好奇问道:“难道师傅以前是做杀人放火的勾当?”

    翎少卿眉梢一挑,张口就打算说教这不懂事的丫头,却被苏白抢了话。

    那声音还是这般波澜不惊的云淡风轻:“也许日后为师会做这杀人放火的勾当也不定。”

    这话,又唬得杗罡再缩了缩脖子,而撄宁好似将这一语惊人的师傅崇拜到底,笑着说道:“师傅杀人放火时记得带上撄宁。”

    两弟子的反应,苏白瞧在眼底,却不做声,更未回应。只开口继续说自己的:“做了正式弟子,功课将会递次增长,做好心理准备,与勤来补你们先天之拙,方可不落于他人。”

    两人应是。

    “你二人先退下吧。”

    杗罡如获大赦,连忙领着两眼放光的撄宁告退而去,待人走远,苏白将茶再泯,看向翎少卿道:“我央石如今不过区区融合后期修士,自保还难,而翎少卿你又自问境界如何?你可知何故我不让你出谷?”你可知,我至亲之人,只剩你一个!

    自出生便认识她,从未听过她用这样的音调去质问自己,显然真是气极。

    他本以为,苏白才不会因出去溜达一圈的小事而迁怒与他,或许他真的错了?

    那双大眼不敢瞧苏白,只盯着桌面,泄气皮球似的回应:“我知道。不会…不会有下次了。”

    “你不知道。自你出生,便天生傲骨,什么都不惧,可是翎少卿,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在他们眼底你不过是个…”话语忽而一顿,她也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遂深吸一口气,终于放平了语调,匆匆结尾:“我希望在你回仙界以前,能安好无恙。”

    忽而察觉到一种被窥视的感觉,这感觉她清楚不过,正是翎少卿又来读取她的内心了!

    “少卿,你答应过不再读取我内心。”

    紧接着,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倏地向她看来,布满委屈并攒紧了双拳,与此同时,读取她内心想法的透视感也消逝,只听咬紧牙关誓道:“谁要你保护了?是我翎少卿保护你苏白,那些御灵族我早晚杀光他们,并且绝不会像我娘那样栽在他们手里,必定会傲视群雄的。你等着,我必定会。还有,我不是长不大的孩子,不是!”

    这一番咆哮。竟带着满腹的委屈,说完便夺门而去,一溜烟便没影。

    留下银龙一副看似的惆怅说道:“若我是你,便不会刺激他勤修,他实力涨得慢,你才能早日挣脱契约,获得自由。”

    瞧着苏白缄口不语,慢悠悠的拾起茶杯品茶,比起翎少卿银龙到底更看得透她些,叹了气又道:“小小年纪便如此倨傲。若是长大了,你觉得他还会听你的吗?你就不怕养虎为患。”

    她还是不语,只品茶。

    银龙才又道:“你非拉着我来。当着我的面说那些话,无非是有个从来被他不屑于顾的看客在场,更能激出他的傲性,难道我还猜错了吗?刚一化形得成便懒散下来的小仙,若非这么激一激。只怕日久惰性难改,如今看来,这一回他非得没日没夜的勤练来证明给你看了。”

    这时,苏白终于回应,正视着银龙的金眸,说道:“承你吉言。但愿他能没日没夜的勤修。”

    “真搞不懂你真正在想的是什么。”银龙叹。

    冰凉的手指将茶杯放好,收回视线:“我想少卿在回仙界以前,最起码能有点自保的能力。”虽未必会遇到大劫。但以备后患总是好的,未来的事,谁能预料呢?

    不给银龙惆怅的机会,她转了话题,也再次正视那对金眸。说道:“两月前,我卜了一卦。说的便是近期,想来就是这几日,我有血光之灾,灾与阴邪有关。我能做个移花接木的替身阵法,但阵中我所处的位置需要仙气来镇守,所以,我想请你来做我几日护法。”

    ……

    日落西斜,合院似的住所疲乏了一天的弟子还在忙碌着。

    不是功课。

    只瞧那李老头杗罡拎着桶热水喘着粗气摇摇晃晃的走来,来到那间小屋前,门口正懒洋洋的靠着他那小师妹撄宁,伸着懒腰一身乏力,连说话都是轻飘飘地:“师兄你就不能快些,等你兑好浴桶水,我都睡着了。”

    拎着热水进了屋,将它倒入室内的浴桶后,一边自捶着酸溜溜的腰杆,一边跨出门槛,这牛马做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出了屋回到自己的房里,倒床上便沉沉大睡。

    而那撄宁,则是钻回自给房里,美滋滋的泡她的每日必须的热水澡去了。

    苏白此时自谷的另一头回来,瞧见杗罡的屋门开着,直接走了进去,只远远看了一眼歪歪斜斜躺在床上拉着呼噜的小老头,眉微微一皱。

    她放课前还交代过,各自回屋后要打坐两个时辰方能睡觉。

    此时距放课时间,不过才半个多时辰。

    今日的功课仅仅比往常加了一项体能训练,就这样了,也罢,毕竟是第一天,总要给这半老的弟子一个适应的时间。

    苏白从屋中走出,身后的门悄然的替大弟子合上。

    她再看向邻旁,那屋门紧闭,此时正惬意的传出轻哼的歌谣,还有那水轻唰的声音。

    两月了,每天都要劳杗罡这小老头给她烧水,说实话,确实有些娇惯。

    苏白觉得,每天洗澡爱干净没什么,但总折腾一个老头儿来做这些粗活,虽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但放任这孩子以为别人为她做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未免不妥,据她所知,一直以来撄宁都从未对杗罡的这份劳碌说过一个谢谢。

    想到这,她便朝那屋子迈步而去,那内插的房门竟自动打开,这袭白衣直身入内。

    “撄宁。为师不是让你回来先打坐两个时辰?”

    随着她这一声唤,屋中顿时传来一声娇惊:“啊!师傅!”

    忽而似又想起什么似的,竟一改“遇狼”的态度,水里打着小水花扭捏起来:“徒儿这就打坐…虽然都是女人,除了母妃与小良,被人看到身子,还是会有点害羞…这个…师傅能不能…”只瞧那桶中之人扭捏之下,竟终于鼓起勇气,猛地起身自浴桶爬出来,似乎是来源于作为正式弟子的自觉与妥协,一边出浴一边还红着脸说道:“徒儿这就穿衣打坐,这就。”

    苏白眉梢微微一跳,脚步当即止住,盯着这“美人出浴图”,那波澜不惊的面上终于像是崩裂的冰山,扯动了唇角怪异的抽搐起来。

    她看到了什么?

    对她没看错,她这娇滴滴的小徒儿,平胸、带把,是个正儿八经?( 上仙缚 http://www.xlawen.com/kan/6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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